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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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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蓉這樣想著,心已動了,再也壓抑不下,只盤算由這件事上,可以極大收穫。即使失敗,也還有意琴的酬資可得,不由便把主意打定了,只于一時還想不出怎樣轉變口吻。低頭瞧見意琴放在自己懷中的東西,忽然得著端緒,就又伸手推開道:「咱們姐妹,誰叫誰辦點兒事,還用這個,你不是寒磣人麼?快收回去!我方才因為你無故硬把呂性揚推到我身上,那實在豈有此理,能恕我駁你麼?現在你既說開了,算只替你照應他一個時候,你好安心跟別人結婚,免得出事,這樣我倒可以答應。不過辦得好辦不好,我可沒有把握。」 意琴聽雪蓉答應,大喜說道:「謝謝姐姐,你這一點頭,我算舒了心了。」 雪蓉道:「可是怎樣辦,我還不知道。」 意琴道:「這個再容易沒有,你先常常出去,跟我在一處盤桓,呂性揚自然也和你接近了。大家聚上幾天,我再漸漸抽身出去,叫他跟你做伴。等混得熟了,你們有了交誼,成為不錯的朋友了,我就把自己的事和他聲明,跟著就躲開他不再見面。那時你就得設法守住了他,最好每天都有長時間的約會,同食同遊,安慰他的痛苦,挽回他的感情,叫他只注意你,沒工夫再理會我,這樣有些日就算成功了。」 雪蓉接口道:「可是倘若我不能辦到你說的這地步,或是他不肯受我的安慰,那該怎樣呢?」 意琴道:「只要你辦,就算幫了我,誰又能保准辦到什麼地步。他若是不肯接受你的好意,那也沒法,反正你盡到了心,我就知情了。」 雪蓉聽她的條件如此寬大,不由更動了心,就把一切該顧慮的該尋思的問題,完全置諸腦後,逕自點頭應道:「我算叫你磨得沒法了,只可試一下看,但盼能替你辦好,也不枉受託一場。可是這兩件東西,你快拿回去,若定要給我,我就不管了。」 意琴道:「我不是說過,這是我做妹妹的一點意思,跟這件事無干,你怎這樣小氣呢?」 說著就拿起雪蓉的手皮夾,給放了進去。雪蓉方要跟她爭執,意琴已按住她說道:「呦!過了時候了,咱們走吧,他等得工夫已經不小。我約定三點半,現在已四點一刻了。」 雪蓉愕然問:「上哪兒去?誰在等著?」 意琴道:「還有誰,就是呂性揚啊。我約他今兒在花園見面,再一同去看電影。現在只顧咱們說話,把他蹲得夠苦了。」 雪蓉聽著,才明白意琴這是預定的步驟,早已和呂性揚約好,只等把我說服,就立刻實行,帶我去和他見面。這未免太急促了,我還沒點預備,見著呂性揚該怎樣呢?想著不由心中發怯,但意琴已不容她躊躇,把皮夾遞過,又替拿了大衣,便挽手向外走去。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無風起絮歷亂舞春煙 止水流花徘徊疑月影 話說意琴要向外走,雪蓉只得隨她出了房門,一同下樓。這次意琴並沒開汽車,只徒步同行。雪蓉知道她和呂性揚約會的花園,就在不遠,須臾就要開始實行那怪羞人的條約了,不由心中亂跳,腳下發軟,臉上也紅白不定。意琴在旁邊看著,已明白她的心境,暗自好笑:我起初對你開誠佈公,你偏推三阻四,必得我把撮合婚姻的原提案撤回,只求你替我幫忙,作為和呂性揚不生關係,像這樣給你撇清,你才肯答應。好像滿沒把呂性揚看在眼裡,只為卻不過我的情面,才勉強允諾,倒也裝得不錯。可是你得裝勻著點兒啊,怎立刻就在我面前露出你的心事來了?你這樣神情,直是初次赴情人約會的樣兒,不啻告訴我已經對呂性揚動了心了,看來我的計劃必能成功。呂性揚那面雖不可知,雪蓉這面已是心有意肯,只要我給擺出道兒,她自會趕上前去,攔也攔不住了。 想著已到花園門口,便挽著雪蓉,一同走入。在石子路上走了不遠,便見呂性揚由路旁龍爪槐下一隻椅上,跳起迎了上來,叫道:「你才來啊!哦?韓小姐也……」 意琴見他因雪蓉和自己同來,覺得詫異,就笑道:「我是特邀韓小姐一同出來玩的,你來了一會了吧?」 說著偷眼觀察雪蓉,見她粉面緋紅,神情忸怩,心中更有了把握。雪蓉看見呂性揚,也想要大大方方向他招呼,幸而意琴對呂性揚說了兩句閒話,又指著一株高樹頂上說道:「咦?原來這上面還有只鳥巢。我來這花園總有幾百次,今天才頭回看見。這是什麼鳥的巢,這麼大個兒,別是仙鶴吧?」 呂性揚笑道:「你真是都市里的小姐,不懂大自然界的事。仙鶴會跑到人群裡築巢,你可見過樹上落著鶴?」 意琴笑道:「我只在張督辦宅裡,看見養著兩隻馴鶴,卻沒見過在樹上落著。」 呂性揚道:「著啊,仙鶴是永不到人煙稠密處來的。人們都說北京太廟裡有一群灰鶴,其實那不是鶴而是鸛。鶴向來只住在山巔海涯,人跡不到的地方。你沒見過對聯上有『海屋添籌』的話麼?海屋就是海邊的山洞,你明白了?」 意琴笑道:「謝謝你給我講了半天。韓小姐你要知道,呂先生學問高著呢,跟他常在一處,能長好些見識。」 雪蓉這時已把羞意稍減,笑著點點頭。呂性揚笑道:「你別聽她的話,這是挖苦我。」 意琴道:「我又挖苦你了,你說這個巢,倒是什麼鳥兒的?」 呂性揚道:「虧你還學畫畫兒,前者你拿一本新買的畫譜給我看,上面不是有一幅題著《古木寒鴉》,那畫裡的老樹頂上,有幾個鳥巢不跟這樹上的一樣?」 意琴「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是老鴉兒。」 說著又道:「哦,我又想起來了,韓小姐很愛畫畫兒,我勸她加入我們的畫社,可是她因為沒有學過,又不願跟那陌生的教畫老師現學開蒙,所以還在猶疑。現在你一提,我才想起來,請你教給韓小姐畫畫吧!你們既是熟人,她單獨跟你學,也可以不致在人群裡感覺受屈。跟你學一個時候,有了根底,再正式加入我們的畫會,這樣你看好麼?」 意琴末一句話,是對著雪蓉說的。好像她對呂性揚向來發言為憲,不愁他不服從,所以只徵求雪蓉意見。雪蓉卻明白意琴這是借題給自己和呂性揚撮合,不由微一紅臉,但心裡卻是願意的,就含笑說道:「這不太麻煩呂先生麼?」 意琴道:「麻煩什麼,又不是整天上班,每星期有三五小時就成,我主張就這樣辦了。」 呂性揚對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初覺愕異,及見雪蓉並不謙讓,意琴又徑直派定了,料著她們必已早有商量,才由意琴向自己提出,看來是無法推辭了。他對這事並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但也非怎樣樂於從事,只覺既是意琴如此分派,自己就每星期盡幾點鐘義務也罷。不過這位女招待小姐,忽然越出市井範圍,有志探討藝術,這是和她的環境很矛盾的,不知出於怎樣的動機?大約未必是她自己的意思,多半是意琴仍要實踐拯拔她的舊約言,一陣心血來潮,發了熱氣,想要叫她學一種專門技能,以備日後拋棄當爐事業,攻操鬻畫生涯,把職業提高上去。但是你也不想這學畫需要具有天才,並且出於天性愛好,並不是盡人能學的事。何況還要從學畫上尋覓日後出路,這是多麼希望渺茫。想著就道:「韓小姐學哪種畫呢?我的能力原本有限,又向來只在漫畫用工,對於正式的畫,簡直沒有什麼研究。」 意琴笑道:「沒人跟你學漫畫,韓小姐要學的是中國畫。我也知道你在這上面有限,不過開蒙總還可以。」 呂性揚道:「我也只能像寫字先教描紅一樣,再深就不敢應了。不過韓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學呢?」 雪蓉聽了,心中忽然一跳,才想到自己不但沒有地方,而且也沒有時候。現在還是張家的人,自然不能把呂性揚請進張宅去教畫。若上別的地方,自己母家也不合宜,此外更沒有了,再說自己也不好常常往外跑啊。想著方在猶疑,意琴已代答道:「我想一星期有三天夠了,或是一三五,或是二四六,鐘點你們兩位斟酌,地方自然該在韓小姐府上。」 雪蓉衝口說道:「我家裡那破爛房子,怎能請呂先生去呢?」 意琴笑道:「你何必客氣,我看你府上蠻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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