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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中日戰爭之我見 為什麼日本必敗(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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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看到的武力較量,是兩個民族願望之間的衝突。日本的願望是征服,中國的願望是抵抗。由於這兩個願望都同樣強烈,由於日本人意志堅決,組織有素,而中國則要為自己民族的生存和自由而戰,所以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有退縮和讓步。這樣一點是肯定的:中國的領導不會猶豫,中國的士氣也不會低落。因此,結果就成了日本的財政金融和中國的士氣之間的忍耐性的較量。不論哪一方,只要具備較為持久的力量,它就會勝利。日本表面上佔領的地方越多,它付出的代價,它在人力物力和財力方面的損失也就越大。假設中國碰到了最糟糕的局面,即日本佔領了整個中國,僅僅是維持這種佔領,日本也會把自己置於死地。因為日本要設法補充並保持全部佔領區的100多萬軍隊,在一個敵對的大陸上面對四萬萬敵視他們的人民。進行它只能進行的防禦戰。這個觀點當然是建立在一系列的假設之上的——中國的繼續抵抗、團結和高漲的士氣;日本無力鞏固其勝利,無力繼續搜刮中國的資源,以及財政的枯竭——但這些假設都是建立在鐵的客觀事實之上的。這就是日本為什麼必敗的原因。 日本將重蹈它在1905年日俄戰爭那場損失慘重的勝利之覆轍,最後不折不扣地崩潰,它比俄國還要渴望和平。最後被迫接受子虛烏有的勝利。在1905年那場戰爭結束之時,日本就像一只好鬥的公雞,在勝利的刹那間高聲啼叫一番,而後就倒地而斃。日本梢疲力竭,甚至無力在和談中向俄國要求戰爭賠款。因為不然的話,俄國就會威脅說要再打下去。日本的時事評論員們對羅斯福總統說,讓日本從嘴裡吐出它的「勝利」果實滿洲,是「無法忘記的不公平」,這就是這種「不公平」背後的故事。另一個美國總統也許會強迫日本放棄中國,但他不會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除非日本處於日俄戰爭結束時那樣的經濟困境,現在需要中國人來創造這種困境,那時,美國和英國的干涉才會成為可能。 著者無意再深入探討日本的財政、中國士氣的高漲、中國遊擊隊的抵抗,以及日本「佔領區」實況等問題,這些都是中國始終勝利的基本條件。日本財政的衰微和羞於見人的黃金儲備,是聰明的西方人士眾所周知的事。集權主義的措施只是對國內的財政有利,並不能改變日本需要繼續用黃金和萎縮了的出口貿易來支付必須從國外進口的軍用和商用原材料這樣一個事實,集權主義也無法把一個國家的外貿從戰爭所造成的災難之中拯救出來。 另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是,日本對鐵路沿線地區控制無力,在所謂「佔領省份」鐵路沿線的軍隊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在整個山東和河北的農村,還看不到日本軍隊的影子,那兒是由中國的國民政府加以統治和管轄的。其縣吏和省官是由國民政府委派的,他們在山東和河北的權威,實際上比戰爭爆發之前還要穩固。中國人還是繼續收稅,開辦郵局和銀行,由鄉村合作社統營各種農產品;北平傀儡政府派來的人一到鄉村就被暗殺;八路軍在農民中組織的完整的偵察系統,使漢奸們不可能滲透到農村中來;遊擊活動頻仍于北平、濟南、天津和上海的市郊乃至城下;中國的遊擊隊在日本守護的鐵路上跨來跨去;一批批的「滿洲國」軍隊以及駐紮在不同城市、由日本人武裝起來的中國和平保衛團開了小差。鐵道時常被扒掉,日本軍人彼截,日本人的前衛部隊被一批批地消滅掉。中國的遊擊隊穿上了被俘日軍的服裝,他們三分之一的軍火要從日本人手上奪得。在這種情形下,河北、山東、山西的日本人從來不敢冒險出城,除非是在大白天,二三百人一起出動。在石家莊這個京漢線和石太線的重要樞紐,日本佔領已這一年半之久,現在他們不得不在夜間退到只占三分之一的城市地盤固守,而雲集在郊區的遊擊隊則夜襲進城,獲得他們的糧食供應,與被佔領區三分之二的老百姓親熱一晚,然後在黎明時分悄然而逝。 最終結果是,除北平之外,日本人只佔領了一些荒城,常常是由碉堡裡的日軍提心吊膽地守衛著。城裡大部分是非老即窮,無力逃跑的人。這樣的城市毫無貿易或商業開發的可能。事實上,每多佔領一個城市,就意味著日軍要增加一份守衛的負擔,要進一步擴展其單薄而危險的交通線,並在其不斷增加的人力、財力、物力的消耗和浪費上再加一個項目。 現在日本人必須承認對他們的仇視和恐懼是非常普遍的。他們的野蠻、傲慢和不道德,使單純無辜的人民蒙受災難,使得中國所有的城市和鄉村的人們在日軍到來之前就遠走他鄉,就像逃避最使人害怕的瘟疫一樣,就是給他們獎賞也沒人肯回去。在這一群群現代化的野蠻人到來之前,有5000萬中國城鄉居民大規模地離鄉背井,拋棄了房屋和財產去逃難,這是日軍所作所為的最好注解,日軍官兵的洗動、掠奪和強姦所獲得的個人利益,使得日本作為國家不可能從佔領區獲利。在戰爭的發展過程中,經濟剝削是不可能的,因為有被動的抵制,有被佔領區人民的極端貧窮,還有不安全的形勢。 日本人強姦中國婦女,槍殺市民,把戰俘關在封閉的草棚裡或者乾脆在他們的頭上潑灑汽油燒死,挑殺嬰兒,圍捕年輕人,溺殺難民,沉沒漁船,大規模轟炸城市,這些令人難以想像,令人髮指的暴行,已由中立國的觀察家們作了一致的、多方面的報道。對這些事實①,我們如果能變得麻木無情一點,就可以從長遠一些的觀點來看問題,把它們看作唯一的、最了不起的幸事,因為只有這樣,中國各階層的人民才能團結起來,增強抵抗的決心。自從上帝創造人類以來,沒有一個民族或者國家曾經像日本對中國那樣以如此之大的規模,將一個鄰國的人民無例外地置於一個更兇殘、更傲慢、更冷酷、更下流、道德更敗壞的統治之下。歷史上沒有一個征服者能比日本人更證明自己不適合統治別人,如果最起碼的常識可以告訴人們:統治意味著要給予被征服人民以最低程度的安全感和基本生活條件,那末,日本人連這點常識都沒有。用愛國主義來呼籲各階層的人們抵抗日本侵略的做法並不成功,日軍把愛國主義的呼籲換成了保證最起碼的生命安全,保護自己的婦女這樣一個呼籲,於是便奏效了。一個小紙煙店的老闆,他生活中的唯一興趣是做點買賣維持生活,可能並不在乎外族的統治,但即使這樣一個店主也不願意親眼看到自己的妻子、姐妹、母親或女兒遭受強姦,遠東的「德國兵」已經使西方的德國兵相形之下成為更為進步的人類,而日本的「武士道」在歷史上只會留下「黃色德國兵道」的惡名(「道」是日本的術語,相當於「主義」,是由中國道教中的「道」轉變而來的)。有意思的是,「武士道」作為武士階層誠實的代號已經暴露無疑。在上海以及其他被日本佔領地區的臭名昭著的事實是,那兒到處都是腐敗現象,不僅日本士兵是這樣,軍官也是如此。他們不僅施用暴行搶劫錢財,而且設立煙館、賭局、妓院,以及其他非法行業,借發放通行證之機敲詐勒索等等——這些事實都被一次次地當場記錄下來並做了報道,比如可見於在上海出版的美國雜誌《中國每週評論》。 ①原注:參見丁伯雷(H. J. Timperley)的歷史性著作《戰爭意味著什麼:日本在中國的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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