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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政治軍事現狀及上海民眾的出路


  (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八日)

  從英帝國主義幫助孫傳芳困守九江到現在,確已攻下,其意義非常重大。

  九江是孫扼守之第〖一〗重地,如攻下,孫之力量至少消二分之一,因孫之實力本有限,但因要抵抗北伐軍向北發展,所以傾全力於江西,且集中於九江與南昌之間,更集中于德安與樂化之間之竇家鋪。現在九江既下,則孫既不能得各方接濟,又不能受直接英帝國主義之幫助,此為第一點。第二,北伐軍集中力量六七萬包圍德安與樂化之間,使孫之〖軍隊〗根本動搖,昨天德安已有佔據之失〔說〕,則孫之重大失敗,已經證實,其出路正可從鄱陽湖到安徽。

  孫傳芳為阻礙民〖族〗解〖放〗第二大敵人,現孫既倒,可使全國民眾很明顯的選擇赤與反赤。所以第二意義,是孫倒,可使民眾革命空氣益發緊張,革命組織益發提高,實有與北伐軍打倒漢夏[1]有同一意義。

  現在要研究孫之失敗的出路,純關我們江浙的工作。

  孫此次失敗,止〔至〕少要損失十分之六,因孫之盧香亭[2]等主力軍都在樂化,而北伐軍的重軍一方面包圍樂化,一方面奪取九江,一方面包抄鄱陽湖,這樣一來,孫必受大損失。

  現據報載,九江退到湖口的兵只二百,且系周鳳歧[3]的,孫調九輪去載兵則至多數千,可見其損失之大,其力量現在武漢方面。

  孫現困獸猶鬥,其計劃還想保江、浙、安徽,最小限度,保持江、浙兩省。前天晚上宋梅村、王雅之[4]軍隊都調到南京,上海李寶章[5]等軍隊都調到南京,南京現共有一萬兵以上,足見他要退守南京。又昨報載孫退湖口,今天報載孫到南京,更可見他要保守南京。至於浙江方面,即以最親信的陳儀[6]在浙壓制浙人,此外盧香亭軍隊可以退回杭州,還有福建周蔭人[7]處處失敗,將來也退回浙江。

  此外安徽問題,孫還想退守,但長江九江既下,湖口又不能守,則安慶無險可守,可是陳調元與王普[8],當初按兵不動。這次王普的兵被孫調到前敵,後方孫以機關槍壓迫,所以損失很大,陳調元尚無大損失,可以退回安徽,如對孫表示,則孫必站不住。此外安徽本地軍隊及北伐軍的宣撫使等情形非常複雜,孫能否保守安徽,也是問題。

  照上情形,孫已處兩大敵人之下,第一為北伐軍,第二為奉軍。孫與奉軍,前雖仇敵,現在或有妥洽可能,但孫與北伐軍目前也有講和的可能,因北伐軍實力不能收取江蘇,所以可以講和。至於與奉軍講和,是因孫傳芳在此失敗之餘,還想保存實力,非如此不可,他的講和條件,至少限度非把江蘇給奉天不可,到底將來出路如何,還待事實證明。總之,孫要保持失敗後的剩餘力量,非對奉或北伐軍講和不可。

  現在再講九江下後,北伐軍的計劃。北伐軍第一步在奪兩湖,第二步奪取贛、閩。現在第二步已將實現,第三步如何?當初北伐軍恐與帝國主義衝突,不主深入長江下游,後因外交政策之運用,帝國主義無甚表示,所以我們主張不妨南下。

  現在北伐軍實力,初隻四萬,現擴充到八萬,最大者為唐生智[9]。此次損失很大,一、二、三、六軍在贛損失甚大,後方可調者不多,因此北伐軍主觀力量不敢進一步南下,恐與奉軍衝突。

  北伐軍的將領為地盤關係,都想南下。

  國民黨的意見,素來只主取贛、閩,最〖近〗聯席會[10]也如此主張,最大限度取皖南,浙江看形勢最〔再〕定。

  國際上加倫[11]等主張也不以南下為然。

  我們的推算:孫傳芳雖失敗,但北伐軍將領的欲望非深入安徽不可;因唐生智與劉佐龍[12]衝突,故唐想奪取安徽,以湖北與劉;此外陳調元等都要取安徽,此為安徽可屬￿北伐軍之可能形勢。

  浙江方面,夏超[13]力量已全消滅,只一人還未變,餘都散降。現在要浙者為蔣介石,他雖已有贛、閩,還有程潛[14]也要浙。

  我們觀念:假若奉軍不積極南下,孫果大失敗,則安徽、浙江不妨奪取。

  惟江蘇則有關奉軍,現先研究奉軍。奉軍在吳佩孚、孫傳芳未消滅以前都假意表示援助,他想乘二敗餘奪取地盤,現在孫既倒致奉軍再不能猶豫。最近奉軍與北伐軍講和提出調〔條〕件:1.要張作霖做大總統;2.消滅國民軍;3.要安徽與江蘇。在這樣形勢如果奉軍真要皖、蘇,北伐軍不能對抗。4.奉有四十萬實力,北伐軍合國民軍[15]只三十萬;奉軍又有大炮,北伐軍很少;同時北伐軍久戰之下,很是疲敝〔憊〕。

  但奉軍究竟南下否?今天報載,奉軍會議[16]就可能援孫,足見要南下。且我們對奉軍內部情形不甚熟悉,但知他內部魯張與奉張衝突很甚,奉張不願魯張南下,想把魯張調到京漢線,而自己來取江蘇。昨天張學良[17]他們有代表到上海聯絡反魯,足見衝突很甚。

  還有奉軍要南下,後方必須肅清,但現在國民軍從馮玉祥[18]回來後,內部非常團結,馮又很革命,商震[19](老黨員)也很革命,與國民軍合作。現在國民軍有已到潼關消息,且有攻張家口之勢,則奉軍實不敢南下。

  第三層日本帝國主義不希望奉軍南下,已警告作霖不要胡鬧,說他非中國人望。張不十分聽從,可是日本如不接濟,他也不能南下。

  惟奉張既對北伐軍提條件,又派人來滬運動,未見不即南下。不過我們的結論,即為江蘇、安徽確為目前軍事上的重大問題,如果江蘇民眾工作做得好,北伐軍也許可以取得江蘇。

  樞蔚[20]意見很望北伐軍深入安徽與江浙。因為奉軍或不敢南下,孫又失敗太甚,假若江蘇方面我們能做到很快的使民眾騷動起來,孫即不能站住。北伐軍很快到江蘇,先入為主,則奉也不能發展。

  現在我們的策略就是從積極方面,一方面希望江北起事打南京[21],一方面希望浙江起事使盧之軍隊不能入浙,最後上海起事。

  但此策略關係國民黨,因江北、浙江的起事都在國民黨,我們無力量。

  鈕永建[22]雖有策略而太猶豫。

  現在講上海問題。我們在二十三號曾做一運動[23],想做市民自治。

  上海的現狀不但經濟情形很複雜,政治情形也很複雜。上海為第一財富區,只鴉片煙收入在每月二千萬,因此上海為各方所垂涎,孫傳芳、張作霖等都想上海,張宗昌也要上海,尤其是李征五[24]。此外,上海的資產階級、工人也要上海,益使上海特別複雜。如果革命的力量奪取上海,則帝國主義在南方勢力就根本搖動。

  現在我們希望上海給上海人民,但上海民眾現狀,因社會多錢,形成二種現象,即無產階級及資產階級特別多,可是無產階級尚無奪取政權,只好讓資產階級起來,但他們因多錢,不敢積極革命。

  我們看商總聯會[25]上次固然不敢,這次更是害怕,此為中、小商人。又各大商人如聶雲台[26]等自然不必說,帶有流氓式的虞洽卿[27]最近提出上海政綱:對外收回會審公廨[28]及領〖事裁〗判權等,對內禁買〔賣〕雅〔鴉〕片煙,整頓市政,勞資妥洽(他主憑良心),王曉籟[29]也主反孫,但不敢武裝奪取政權,可是無論虞、王,都不能積極行動。工人當然很高興革命,學生純在我們煽動的力量如何。

  在這樣情形之下,上海是可以暴動的:

  第一,上海民眾不暴動沒有出路,不能解除〈的〉苦痛。

  第二,上海民眾可以組織人民自治政府。

  第三,促孫傳芳之倒敗。

  第四,促帝國主義態度改變。

  我們為工人領導者,工人為民眾的領導者,在去年五卅已經領導過,所以今後中國民族解放運動仍非工人取領導地位不可。

  過去我們沒有自信力量,這次我們要不客氣的以工人為事實上的暴動領導者,去領導國民黨、資產階級起來革命,因為:

  第一,工人如不起來領導,無人敢暴動。

  第二,工人雖處領導地位,但須孫部下如江北之軍隊之發動。

  第三,國民黨如無工人領導,也不能成功。因上海資產階級不能忽略,工人扶助資產階級建設政治——市政府。

  未來市政府,工人採取嚴重監督政府的地位。

  現在國民黨與資產階級的關係:國民黨如果軍事上得到勝利不顧到資產階級,全看民眾力量如何。現在工人一方面要資產階級為中心,一方面仍不能不有一個軍事中心,工人在中兩方拉攏。

  口號與前無異:

  上海市民自治!

  推倒摧殘民眾運動的孫傳芳!

  最後要講如何使工人階級成為領導者的問題。

  從一七八九年法蘭西大革命[30]起直到現在的革命,都是貧民、工人、手工業者首先革命,然後資產階級起來建設政府。

  現我們要創造一局面,使資產階級態度積極起來,只好用四面不斷的煽動及總罷工、總罷課及一部分的罷市等使上海社會大大騷動起來,具體辦法由士炎[31]報告。

  現在我們每個同志要明瞭這次不是軍事投機,而是民眾暴動。

  我們沒有武裝暴動並不羞辱,沒有民眾暴動是C.P.[32]的羞辱。每個同志應儘量奪取民眾,使廣大民眾來參加暴動。

  我們的工作:

  第一,是宣傳,各級黨部及社會團體都要積極行動。

  第二,准〖備〗總罷課、罷工。

  第三,提出口號,一切同志行動起來,要使每個同志都知道行動起來。這次民眾暴動要在白天,要公開宣傳。

  第四,民校[33]工作要特別加緊,要大大的煽動商民與市民。

  第五,不要忽略各級黨部的作用,部委、支部、黨團、黨要真正起作用,組織不要紛亂。

  結論:

  九江下後,是全國好局面,革命力量可大增加,中心問題在江蘇。我不要奉軍南下,惟要民眾起來奪取政權,此運動的領導者為工人,我們為工人的領導者,要特別加緊運動。

  [1]漢夏,即漢口,此處指吳佩孚。

  [2]盧香亭,見本書第145頁注⑤。

  [3]周鳳歧,見本書第145頁注⑦。

  [4]宋梅村、王雅之,見本書第172頁注⑤、⑥。

  [5]李寶章,見本書第172頁注⑤。

  [6]陳儀,見本書第145頁注⑧。

  [7]周蔭人(一八八四——?),字樾恩,河北武強人。時任五省聯軍第四方面軍總司令、閩軍總司令。一九二六年十二月,為北伐軍打敗後,所部被孫傳芳改編。去職後,在天津作寓公。

  [8]陳調元,見本書第118頁注④。王普,見本書第125頁注⑤。

  [9]唐生智,見本書第157頁注⑧。

  [10]國民黨聯席會,即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五日至二十八日召開的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各省、區、各特別市、海外各總支部代表聯席會議。

  [11]加倫(一八八九——一九三八),即布留赫爾,蘇聯政府派到廣東革命政府的軍事總顧問。一九二四年來華,一九二七年八月回國。

  [12]劉佐龍(一八七五——一九三四),字漢三,湖北沔陽人。鄂軍第二師師長。一九二六年二月,任湖北省長、武漢衛戍司令。北伐軍攻佔武漢後,歸順國民革命軍,九月,任國民革命軍第十五軍軍長。

  [13]夏超,見本書第118頁注⑥。

  [14]程潛,見本書第68頁注13。

  [15]國民軍,見本書第89頁注⑦。

  [16]奉軍會議,指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張作霖在天津蔡家花園召開的奉軍軍事會議。出席這次會議的除了奉魯軍的主要將領外,還有孫傳芳、吳佩孚、閻錫山等人的代表。會議討論的中心問題是奉魯軍南下問題。會議期間,孫傳芳微服簡從,於十九日秘密北上,參加了會議。會議決定:張宗昌率魯軍南下,援助孫傳芳;孫傳芳將安徽及長江北岸讓給魯軍駐防,孫軍駐守蘇、浙兩省。同時決定組織安國軍,推張作霖為安國軍總司令,孫傳芳、張宗昌為副司令。十一月二十八日,魯軍抵達浦口。

  [17]張學良,見本書第146頁注16。

  [18]馮玉祥,見本書第6頁注②。

  [19]商震(一八八七——一九七八),字啟予,原籍浙江紹興,生於河北保定。早年加入同盟會,曾任晉軍第一師師長。當時任綏遠都統。

  [20]樞蔚,中共上海區委的代稱。見本書第89頁注⑨。

  [21]當時中共上海區委曾期望駐江北的白寶山所部一旅起義。

  [22]鈕永建,見本書第146頁注14。

  [23]指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四日淩晨中共上海區委領導的上海工人第一次武裝起義。

  [24]李征五,辛亥革命時曾參加上海光復活動,當時任直魯聯軍總司令張宗昌的高等顧問。

  [25]商總聯會,見本書第91頁注18。

  [26]聶雲台,名其達,上海棉紡工業資本家,開設有恆豐紗廠、大中華紗廠等。一九二一年曾任上海總商會會長,時任華商紗廠聯合會議董。

  [27]虞洽卿,見本書第118頁注⑦。

  [28]會審公廨,見本書第90頁注13。

  [29]王曉籟,見本書第147頁注28。

  [30]法蘭西大革命,見本書第7頁注④。

  [31]士炎,即趙世炎,見本書第91頁注20。

  [32]C.P.,英文the Communist Party的縮寫,意為共產黨。

  [33]民校,中國國民黨的代稱。

  (1)這是羅亦農在中共上海區委活動分子會議上的報告。本文據中共上海區委活動分子會議記錄整理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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