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卅周年紀念運動的經過及今後我們的工作|羅亦農

五卅周年紀念運動的經過及今後我們的工作

　　（一九二六年六月二日）

　　五月工作全在「五卅」[1]，現只報告五卅。

　　四月二十五六起即開始準備，當時決定五月各節，對五一、五四、五九[2]不十分熱烈，只各方分頭開會，發標語傳單，最後集全力於五卅。五卅結果，大家滿意。我們從十五起即開始準備，召集各部委等組〖織〗講〖演〗隊一千餘，有傳〖單〗隊、標語隊等。又決定五月二十五以前各方準備好。二十六開活動〖分子〗大會，同志尚渙散且很怕，於是由尹寬[3]到各部委去指導，松、亦[4]分頭召集同志討論，各同志到二十八以後才真正行動起來。可是當時我們懷疑，帝〖國〗主〖義〗、軍閥必將嚴厲壓迫，可是我們並不害怕，一定覺得非調動群眾不可。二十九決定三千人行奠基禮[5]，後竟到四千，這天可說完全是我們的群眾，有一千餘團體，我們占八百餘。三十一方面開市民大會及租界講演。市〖民〗大〖會〗我們首先提出五十萬群眾到會的口號，因為我覺得這天學生、工人有二十萬罷工、罷課，有百余萬商民罷市。二十九晚開各部委會估計只一萬餘，但是三十到會人數實有三萬至三萬五千。這天純全是工人，學生很少，商人更少，空氣很好，不過遊行很零亂，分成三路散走，很不好。再講講演隊，預先埋伏在租界，在十一時前學生四百四十隊，學生一百九十隊，共計實到三千人，首先決定二點起講一個鐘頭，早上改〖為講〗二十分，一點鐘改〖為講〗十分。這天情形很激昂，最激昂處為永安公司到東新橋，普通市民與巡捕打到四點鐘，再從東新橋到北車站，電車都被打毀，小沙渡工人一路打去，大世界到八〔外〕灘，小沙渡到曹家渡、楊樹浦，各方面打毀情形很普遍，影響的人起碼有五十萬，開始講演時，商民、市民都大奮激。惟此次運動的缺點，中局[6]雖認此次運動滿意，可見〔惜〕未認清客觀環境帝〖國〗主〖義〗不敢開槍；又宣傳太壞，傳單少，大馬路不見標語，如認清必可多到幾萬市民。現我的意見：一、缺點與上面同；二、五卅以前同志太消沉，此消沉現象從今年過年起，休息二天的緣故。因客觀則國民軍失敗[7]，國民政府變動[8]；主觀上則上海範圍太大，負責人太少。樞蔚[9]人雖多，都非專責，負專責者只文恭[10]、尹寬、亦、之華[11]，此四人多病，且文跑外面，所以不能常到部委，不能鼓起同志興趣，所以五卅運動不能多調群眾。昨天我與各部委談話，尚有許多缺點，明天召集全上海活動分子大會，詳細批評。但是五卅後我們已得到一個新時期，已到了很積極的時期。我們要對同志提出「繼續五卅精神」的口號，因為同志有許多在五卅後大事休息，又有許多要辭職，這是很不好的現象，所以要用上面口號去提醒他。

　　現在我覺〖得〗我們今後的工作有六項：

　　一、黨的政治問題

　　上海為惟一主要政治的地域，就是要注意地方政治，我們從華董問題[12]做起，後有收回會審公廨[13]……等，集中於五卅，可是我們並不瞭解上海地方情形，商人對上總[14]及學聯[15]、市黨部[16]都頭痛，所以我們很困難。又上海無市民領袖，不過我們已得到興趣，現在因此次五卅運動一來，大有變動。此次運動，由我們開始，而各民眾充分的表現，足見上海大多數市民都很革命，所以我們要提出市民運動的政綱，把所有上海市民弄出來，與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反抗。現在我們有幾個重要工作。聯合戰線問題，須手段不要操切，具體的事情：1．抵制英貨，由學聯、上總與商人團體去聯絡；2．3.發展商民運動，我們要推翻各馬路商聯會[18]，另造團體。但在未成功前仍與他聯絡。這工作就是發展滬商協會[19]，內有商人三百，我〖與〗他們能談政治，這是很要緊的工作；4．提出市〖民〗運〖動〗政綱，惟起草很困難，惟現必提出，使上海市民有政治目標。至於全國政治運動，可不詳細討論。廣東現大變化，我們只看中央。

　　二、黨的組織問題

　　1.發展組織。最近黨的發展，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全滬一三五，今年五月二五，因數月來淘汰很多八，大體停頓發展。五卅後可大發展，凡此次運動中人，都可吸收。

　　2.整頓組織。現樞添來趙世炎[20]，能煽動，能工運。此外又要調人來。又上海地方與區蔚分開[21]，大概松、項[22]上總；亦、尹、士炎、文上海，因此可大整頓。下層整頓部委工作，中局前要取消部委，我們不主張。後決試辦，但現五卅一來，可不取消而試辦。現我主減少部委人數，如小沙渡最為主要，次楊、引[23]，次曹、浦[24]，所以小要多人，浦、曹減少人。浦東方面鬧意見的都調開。江元青[25]是工人同志，我們要特別幫助他，對知識分子不注重。浦東我書記兼工人〖部〗，宣傳兼組織，曹家渡也如此。閘北一書記，一宣傳，南市也如此。整頓支部，我們要提出大發展組織，大洗刷同志的口號，凡不到會、不繳費的都開除。整頓樞蔚本身，文恭一回，馬上分開，上海獨立。樞本身分配工作問題，現在負責人終身負責，但欠更積極、更努力，第一要常到各部委，必要能明白每小組、部委負責人的性情，最好常去談話，與他們接近，參加支部會，如此則黨的精神必大發展。又樞蔚組織書記處過去情形與現在不合，現書記處要組秘書處，設一秘書長，分配工作、對中央報告及發通告。此外組會計科。又徐[26]一四〇，法[27]一三〇，同志較多，我意兩處合併成立學生部委。又提倡點官僚主義，取他好處就是做事及對付都有總章及條例與秩序，說怎樣做，就怎樣做，說幾時做好，就幾時做好。

　　三、黨的教育宣傳問題

　　對外，推銷中央出版物[28]，使深入上海群眾，隨時發不定期的小冊子及傳單。對內，提高黨員文化程度：1．多出宣傳大綱。2．辦黨校，樞及部都辦，甚至可指定同志專受教育。現樞黨校已有人可辦。3．黨報要出版。

　　四、工人運動問題

　　主要問題〖是〗工會群眾化。過去只首領式的運動，只印刷、碼頭〖工會〗尚好。現要群眾化，要特別大發展，要真正組織各方分工會，租房子，準備用錢。

　　五、學生運動

　　上海學生運動特別重要，最好召集全體樞蔚會，由學生同志來報告。上海學生運動，五卅後恐要分裂，各大學同志會[29]很穩健進行，拉去群眾。上海有五團體最有勢力，我們得三個[30]。我們對學運要防分裂，又要群眾化，要發展青年團體，C.Y[31]要注意，可以抵制分裂。此處發展國民黨等，現徐、法都有同志不少。下次要學運負責人做報告開會。

　　六、民校 [32] 工作

　　過去太不積極，因內少負責人，又少社會有名人。現黨員一千二百人，內有共〖產黨〗員恐占六百以上。現有商人三百較積極。五卅市黨部完全未起來，只青年部做市大時，到十點鐘才預備買布寫旗，足見未預備，所以要整頓。再我們對民校工作由混合而轉到聯合，要把〔讓〕左派做工〖作〗，我們在旁督促。以後要開聯席會議。

　　總之，我們今後：一、繼續五卅精神；二、黨的工作群眾化。

　　[1]五卅，本文中的「五卅」，均指一九二六年中共上海區委領導的五卅周年紀念運動。

　　[2]五一，指國際勞動節日。見本書第42頁注11。

　　五四，指五四運動紀念日。

　　五九，一九一五年五月九日袁世凱承認日本帝國主義提出的二十一條，激起全國人民的反日運動，後以五月九日為國恥紀念日。

　　[3]尹寬（一八九六——一九六六），又名碩夫，安徽桐城人。一九一九年赴法勤工儉學。後去蘇聯，入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並參加中國共產黨。一九二五年回國。同年八月，任中共上海區委書記。當時任中共上海區委主席團委員、宣傳部主任。一九二九年加入託派組織，被開除黨籍。

　　[4]松、亦，即何松林（汪壽華）、羅亦農。汪壽華，見本書第35頁注③。

　　[5]奠基禮，指五卅烈士公墓奠基禮。

　　[6]中局，指中共中央局。

　　[7]國民軍，馮玉祥率領的部隊，原屬北洋軍閥直系。一九二四年十月，馮玉祥在第二次直奉戰爭中，發動北京政變，所部改稱國民軍。一九二五年，馮玉祥就任西北邊防督辦，所部分駐於北京、察哈爾和綏遠地區，改稱中華民國西北邊防軍，簡稱西北軍。同年十二月，馮與郭松齡合作反奉，郭軍敗後，直系、奉系、直魯聯軍聯合發動對國民軍的進攻。一九二六年一月，馮在不利的形勢下通電下野，不久去蘇聯考察。四月，奉軍、直軍、直魯聯軍聯合對從北京退守南口的國民軍發動進攻，雙方在南口激戰。同年八月，國民軍被迫退出南口。九月，馮自蘇聯回國，西北軍在五原舉行授旗誓師典禮，改稱國民聯軍。一九二七年初，改稱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進行討伐北洋軍閥的革命戰爭。

　　[8]國民政府變動，這裡是指南方政局的變動。一九二六年三月，蔣介石為排擠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發動了「中山艦事件」，迫使共產黨員退出第一軍。同年五月，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通過了蔣介石旨在壓制共產黨、篡奪國民黨黨權的《整理黨務決議案》，擔任國民黨中央部長的共產黨員被迫辭職，蔣介石卻擔任了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兼軍人部長，隨後又當上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成為南方掌握最高權力的人物。

　　[9]樞蔚，也作區蔚、樞，區委的諧音，中國共產黨上海區委的代稱。中國共產黨上海區委，又稱中國共產黨江浙區委。前身是中共上海地方委員會。一九二五年八月改組為中共上海區委，負責領導江蘇、浙江、安徽三省和上海市黨的工作。

　　[10]文恭，即莊文恭（？——一九二七），一九二四年任中共上海地方委員會書記兼宣傳部長。當時任中共上海區委主席團委員、組織部主任。一九二七年秋犧牲。

　　[11]之華，即楊之華（一九〇〇——一九七三），浙江蕭山人。一九二四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當時任中共上海區委婦女運動委員會主任。

　　[12]華董問題，指在工部局董事會及納稅人代表會中的增設華董的鬥爭。上海租界華人占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九十幾，納稅款額超出外人數十倍，但工部局董事會九名董事中，卻無一華人。上海民族資產階級強烈要求由中外人士共同組織董事會，董事人數，依各國納稅多寡為標準，而一九二六年四月召開的納稅西人常年大會僅同意增加華董三人。此事引起上海各階層人民的強烈不滿。

　　[13]會審公廨，帝國主義在舊中國租界內設立的司法機關。一八六四年首先在上海，其後在漢口、廈門等地租界內設立，專門審判以中國居民為被告的案件。審判官由外國領事或其委派人員充任，與中國會審官「會同審理」。它依據帝國主義國家法律定案，並實行一審終審制。這是帝國主義侵犯中國主權、壓迫中國人民的殖民統治機構。

　　[14]上總，即上海總工會。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一日成立。

　　[15]學聯，即上海學生聯合會。一九一九年五月十一日成立。

　　[16]市黨部，即國民黨上海市黨部。一九二六年一月一日成立。主要由共產黨員和國民黨左派組成，共產黨員楊賢江、林鈞等參加了市黨部執行委員會，並擔任了領導工作。

　　[17]濟難會，即中國濟難會。一九二五年九月成立，是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組織的革命團體，主要任務是營救被捕的革命者，給他們以經濟上、輿論上和法律上的支持，籌款救濟他們的家屬。一九二九年十二月，改稱中國革命互濟會，在全國各重要省市設立了分會。

　　[18]各馬路聯會，即上海各路商界總聯合會，簡稱「商總聯會」，是上海各馬路商店中小資本家的聯合團體。一九一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成立。

　　[19]滬商協會，上海各馬路商店店員組織。一九二五年成立，後解散。一九二六年六月二十二日重新成立。

　　[20]趙世炎（一九〇一——一九二七），又名士炎，四川酉陽人。一九二〇年赴法勤工儉學。次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一九二三年赴莫斯科，入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一九二四年回國。回國後，任中共北京地委書記。一九二五年六月調上海，先後任中共上海區委主席團委員、組織部長、代書記等職。一九二七年七月在上海犧牲。

　　[21]一九二六年五月十四日，中共中央以上海工作重要，曾考慮成立上海特別地方黨部，直隸中央，上海區委專管江浙區工作。六月中旬，又決定上海、江浙區黨的工作暫不分開，仍維持原狀。

　　[22]項，即項英（一八九八——一九四一），原名德隆，湖北武昌人。織布工人出身，一九二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長期在武漢、上海等地從事工人運動。當時任中共中央職工部長。

　　[23]楊、引，即楊樹浦、引翔港。

　　[24]曹、浦，即曹家渡、浦東。

　　[25]江元青，當時任中共浦東部委書記兼工人部長。一九二六年十月，上海工人第一次武裝起義失敗後，兼任中共上海區委軍事委員會委員。一九二七年二月，被選為中共上海區委候補委員。三月，調任中共南市部委書記。

　　[26]徐即徐家匯。

　　[27]法即法租界。

　　[28]中央出版物，指《嚮導》週刊。《嚮導》，見本書第20頁注②。

　　[29]各大學同志會，一九二五年四五月間成立。該會主張「宣傳甘地主義」，「提倡師生合作，共謀救國，期造成一極純粹而超然的愛國團體」，反對罷市、罷課、遊行和市民大會。

　　[30]五團體，指上海總工會，全國學生聯合總會，上海學生聯合會，上海總商會，上海各路商界聯合總會。其中前三個團體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

　　[31]C.Y.，英文Communist Youth League的縮寫，意為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前身是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一九二年八月由中國共產黨上海發起組發起成立。一九二五年一月，改稱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

　　[32]民校，中國國民黨的代稱。

　　(1)一九二六年五月三十日，在中共上海區委領導下，上海舉行了五卅周年紀念運動。這次運動是上海革命運動由五卅後的消沉走向復蘇的轉折點。本文是羅亦農在中共上海區委全體會議上的總結，據中共上海區委全體會議記錄整理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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