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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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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倘若,夏科長開除了我呢?……我是他介紹進來的……你們須給我負責……」周君同志低聲地畏縮地對任才同志這樣說。 任才同志不覺好笑起來,他早已看出周君同志一見夏科長以後,就在那裡害怕了。 「放心吧,周同志,我們之中哪一個打破了飯碗,大家都會把飯碗去掉的!須知道,無論哪裡都沒有鐵飯碗呀!」 照任才同志平日的脾氣,他聽了這話是不能忍耐的,但他知道周君同志的苦衷,知道他的懦弱,也知道發脾氣會使團體破裂,他終於忍住了下來,只說了這樣的話。 以後到底怎樣辦呢?任才同志主張罷工,黎鄔二同志也認為只有這一個辦法。但他們主張不能用「罷工」二字,只能說「不合作」。理由是國家正在禁止罷工,自己也罷起工來,便會鬧出笑話。我們實際是罷工,我們只能說因為怕鄒金山打我們,不能和他在一間房子裡工作,所以不到科裡去了。大家同意了,決定第二天再上一個呈文,說明不能到科工作的原因。當場仍推鄔同志起草。 第二天早晨,鄒軍同志忽然也動搖了。他跑到任才同志那裡,這樣的說了起來: 「卓秘書昨夜派人來叫了我去,把我痛駡了一頓,他說我再這樣胡鬧下去.他要開除我呢。任同志,我應該怎樣辦才好?」 「問你自己!」任才同志憤怒地說,「本是你發起的!」 「我決定不下來,所以來問你的,任同志,有兩全的方法嗎?對於鄒金山我是仍舊反對的……」 「就讓我們繼續下去,你退出吧!哈哈!你挖了一個戰壕,引來了敵人,現在到了戰事緊張的時候,你卻動搖了!也罷,就犧牲我們,你去維持自己的飯碗吧!」他說著,走了。 但鄒軍同志到底是有血氣的,他雖然被任同志罵了一頓,又把心堅定下來了。午間的宴會還是他先到。 蔣同志也到了。他說他昨天因為一篇文章還沒有做完,所以不能參加談話會,但他相信有各位代表著是一樣的。 任才同志一見了他就紅起眼睛來。 「怕是和鄒金山沒有說完一篇話吧?」 黎鄔兩同志也圍攏來了。 「你對他說什麼呢?你為什麼要對他說話?」 「我並沒有說什麼,我只和他……談談稿子……」 「你是受過大學教育,而又在日本留過學的,蔣同志!」任才同志叫著說。「出爾反爾,賣了自己的人格,又賣朋友的人格!走吧,我們不需要你,你也從此得不到我們的消息了!」 「以後再說,蔣同志,」黎同志推著他,說,「倘若我們誤會了,以後再賠罪!」 蔣同志只好走了,嘴裡咕嚕著。 「這東西,應該用拳頭教訓他!」任才同志氣憤地握著拳頭。「對於這樣的人,是不能饒恕的!這樣的人比鄒金山還可惡!這賊!」 任才同志不發氣則已.一發氣總是使人害怕。雖然在別的時候,他的不好的脾氣會給他一個不好的結果,但這一次卻像巨大的岩石似的落在一些畏怯的,正在動搖的心上,使他們鎮靜了,大家都怕了他。 經過了一番討論,主張請假的不請假,主張曠職的不曠職,意見一致起來,罷工變形的不合作的呈文上去了。七個人,還是占了多數。當天下午便不再進科裡去,只在各科應接室以及圖書館裡跑。 部裡的空氣因而突然緊張起來,同事們紛紛談個不休。夏科長還在那裡運動著復工,但他完全失了效力。 三天以後,部長知道已非調開鄒金山不可了。 「把鄒同志調到普通科來吧,張同志?」部長問著普通科裡的科長說。 「我們不需要這種沒有人格的人!」張科長堅決地回答說。他是早已聽了這一團人的直接或間接的宣傳,而同情了他們的。 「那末,還是海外科吧?」部長又轉過頭去問海外科的姜科長說。 「海外科沒有位置!」姜科長回答說。 部長知道不行了。他只好立刻寫了一張條子,叫人送給鄒金山: 「鄒金山同志著即離去特別科,聽候任用。」 倒鄒運動終於成功了。鄒金山在十分鐘之內便離開了特別科,勝利的同志們高興地又擁入了原來的辦公室。 如同雨後的晴天一般,同志們看見太陽從雲裡出來了,他們的心裡都覺得非常的輕舒。 任黎鄔三同志的心裡也同樣的覺得非常的輕舒,但在這輕舒的背後,卻還留著許多說不出的甜酸苦辣的滋味。 「為什麼要掀起這一番風波呢?」任同志懊悔地說。「比鄒金山壞過千萬倍的人不是盡多著,為什麼饒恕了他們,偏偏不饒恕鄒金山一個人呢?糾合了一些烏合之眾,去和人家作戰,真是危險極了。天下惟有只管自己飯碗的人是最聰明的!」 「這次的勝利,完全是僥倖的!沒有你們,任同志和鄔同志,一定失敗了。虧得你們一個衝鋒陷陣,一個足智多謀地緊守著陣地!」黎同志笑著說。 「沒有你,黎同志,抬出法律和總理來,一切也都完結了!」任同志拍著他的肩膀,說。 鄔同志也笑了起來,他認為這三個人是缺一不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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