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魯迅 > 兩地書·原信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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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ear teacher: 今早到辦公室就看見你廿二日寫給我的信了。現時是卅晚十時,我正是從外面回校,因今日是我第廿的堂兄——教廳長——生孩子的滿月,我晚間到城隍廟內的一個酒店赴席,人很多,菜精緻,這回是第二次食廣東酒席,廣東一個酒席——翅席——至少只菜就廿多元,茶水,酒……之類則加倍,所以平常請十個八個客,選得十樣八樣精緻菜,動不動就要四五十元,這種消耗於應酬,實在利害,但禮上〔尚〕往來,有時也不能避免,真是惡習。 每星期五我無課上,所以星四晚有點閑,總想寫字,其實要做的事也很多,因星六有三堂課要預備,平時急忙,此刻應當早些預備,但人性總好對不願做的事偷懶些,也只得稍為擱置它一下。 現時我對教課似乎熟習些,預備也覺容易,但將上堂時,心中仍不免忐忑,訓育一方,則千頭萬緒,學生又多方找事給我做,找難題給我處理,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校務,舍務,俱不能脫開。前信說舍監要不幹的事,現時好在打消了,那麼,我省得獨自撐持,招人怨罵。 學校散漫而無基金,學生少,各種不完全,在那裡當然減少興味,但是北京的黑暗,一時不易光明,除非北伐軍打到北京,或國民軍重入都城,我們這路人,是避之則吉的,這樣一想,現時我們所處地方,就算是避難桃源,其他不必苛求,只對自己隨時善自料理就是了。 從初四到十四,十天沒有消息,天天走百多級樓梯上下外出,而另一方面的人,又同時同情境,咫尺天涯,真叫人徒喚奈何了。 睡早而茶煙少食,這是出於自然抑屬強制?日間無聊,將何以寫憂? 我現時除辦校事外,餘暇則研究關於黨的書籍之與三民主義有關者,其他昔日所好閱覽或夙所學習者,實逼處此,束之高閣了,也許將來更熟習些,比現時更省力,則有餘力以學文。(報載福建有一派人響應粵北伐軍,該派中有昔之師長高義,乃謝之兄之最得力上官,如高義能起來,謝兄自然也有事做,前信提及他,無非願你多一人見了招呼,林先生處不便說話,切不可代之吹噓,免林先生為難,又及) 廣東幾乎無日無雨,天氣濕,書物不易存儲,出太陽則又熱不可奈〔耐〕,討厭之極。又廣東不似外省隨便,女人穿衣,三二月一個尺寸花頭,高低大小,千變萬化,學生又好起人外號,所以我帶回來的衣服都打算給嫂妹穿,自己從新做,不是名流,未能免俗,然私意總從儉樸省約著想,因我實非裝飾家也。但此種惡習,亦與食酒席一樣消耗得令人厭惡。 願你把你的情形時時告我。祝你安心課業。 Your H.M.九月卅晚十時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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