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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D.H.M:

  二十一日午後發了一封信,晚上便收到十七日來信,今天上午又收到十八日來信,每信五天,好像交通十分準確似的。但我赴滬時想坐船,據鳳舉說,日本船並不壞,二等六十元,不過比火車為慢而已。至於風浪,則夏期一向很平靜。但究竟如何,還須俟十天以後看情形決定。不過我是總想於六月四五日動身的,所以此信到時,倘是廿八九,那就不必寫信來了。

  我到北平,已一星期,其間無非是吃飯,睡覺,訪人,陪客,此外什麼也不做。文章是沒有一句。昨天訪了幾個教育部舊同事,都窮透了,沒有事做,又不能回家。今天和張鳳舉談了兩點鐘天,傍晚往燕京大學講演①了一點鐘,照例說些成仿吾徐志摩之類,聽的人頗不少——不過也不是都為了來聽講演的。這天有一個人對我說:燕大是有錢而請不到好教員,你可以來此教書了。我即答以我奔波了幾年,已經心粗氣浮,不能教書了。D.H.,我想,這些好地方,還是請他們紳士們去佔有罷,咱們還是漂流幾時的好。沈士遠②也在那裡做教授,聽說全家住在那裡面,但我沒有工夫去看他。

  今天寄到一本《紅玫瑰》③,陳西瀅和淩叔華的照片都登上了。胡適之的詩載於《禮拜六》④,他們的像見於《紅玫瑰》,時光老人的力量,真能逐漸的顯出「物以類聚」的真實。雲南腿已將吃完,很好,肉多,油也足,可惜這裡的做法千篇一律,總是蒸。帶回來的魚肝油也已吃完,新買了一瓶,價錢是二元二角。

  雲章未到西三條來,所以不知道她住在何處,小鹿也沒有來過。

  北平久不下雨,比之南方的梅雨天,真有「霄壤之別」。所有帶來的夾衣,都已無用,何況絨衫。我從明天起,想去醫牙齒,大約有一星期,總可以補好了。至於時局,若以詢人,則因其人之派別,而所答不同,所以我也不加深究。總之,到下月初,京津車總該是可走的。那麼,就可以了。這裡的空氣真是沉靜,和上海的煩擾險惡,大不相同,所以我是平安的。然而也靜不下,惟看來信,知道你在上海都好,也就暫自寬慰了。但願能夠這樣的繼續下去,不再疏懈才好。

  L.五月廿二夜一時。

  【注釋】

  ①往燕京大學講演:講題為《現今的新文學概觀》。後收入《三閑集》。

  ②沈士遠(1881—1957):浙江吳興人,當時任北平大學、女子師範學院講師,燕京大學國文系教授。

  ③《紅玫瑰》:鴛鴦蝴蝶派刊物之一,嚴獨鶴、趙苕狂編輯,一九二四年七月創刊,初為週刊,自第四年起改為旬刊,一九三二年一月停刊,上海世界書局發行。該刊一九二九年第八期(四月二十一日)刊登題為「文學家陳源及其夫人淩叔華女士」的照片,黃梅生攝。

  ④《禮拜六》:鴛鴦蝴蝶派的主要刊物,先後由王鈍根、孫劍秋、周瘦鵑編輯。一九一四年六月六日創刊,一九二三年二月停刊,共出二百期,上海中華圖書館發行。一九二三年「革新」後改為報紙型的綜合性刊物,由上海禮拜六報館發行。一九二九年五月該刊第五十五、五十六期曾連刊《禮拜六彙集第一集》(第一期至五十期)的要目廣告,其中列有胡適的詩《叔永回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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