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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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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兄: 昨上午寄出一信,想已到。下午伏園就回來了,關於學校的事,他不說什麼。問了的結果,所知道的是:(1)學校想我去教書,但無聘書;(2)上遂的事尚無結果,最後的答覆是「總有法子想」;(3)他自己除編副刊外,也是教授,已有聘書;(4)學校又另電請幾個人,內有「現代」派①。這樣看來,我的行止,當看以後的情形再定。但總當於陰曆年假去走一回,這裡陽曆只放幾天,陰曆卻有三禮拜。 李逢吉前有信來,說訪友不遇,要我給他設法紹介,我即寄了一封紹介於陳惺農的信,從此無消息。這回伏園說遇諸途,他早在中大做職員了,也並不去見惺農,這些事真不知是怎麼的,我如在做夢。他寄一封信來,並不提起何以不去見陳,但說我如往廣州,創造社的人們很喜歡云云,似乎又與他們在一處,真是莫名其妙。 伏園帶了楊桃回來,昨晚吃過了,我以為味道並不十分好,而汁多可取,最好是那香氣,出於各種水果之上。又有「桂花蟬」和「龍虱」②,樣子實在好看,但沒有一個人敢吃。廈門也有這兩種東西,但不吃。你吃過麼?什麼味道? 以上是午前寫的,寫到那地方,須往外面的小飯店去吃飯。因為我的聽差不包飯了,說是本校的廚子要打他(這是他的話,確否殊不可知),我們這裡雖吃一口飯也就如此麻煩。在飯店裡遇見容肇祖(東莞人,本校講師)和他的滿口廣東話的太太。對於桂花蟬之類,他們倆的主張就不同,容說好吃的,他的太太說不好吃的。 六日燈下。 從昨天起,吃飯又發生了問題,須上小館子或買麵包來,這種問題都得自己時時操心,所以也不大靜得下。我本可以於年底將此地決然舍去,我所遲疑的是怕廣州比這裡還煩勞,認識我的人們也多,不幾天就忙得如在北京一樣。 中大的薪水比廈大少,這我倒並不在意,所慮的是功課多,聽說每週最多可至十二小時,而做文章一定也萬不能免,即如伏園所辦的副刊,就非投稿不可,倘再加上別的事情,我就又須吃藥做文章了。在這幾年中,我很遇見了些文學青年,由經驗的結果,覺他們之於我,大抵是可以使役時便竭力使役,可以詰責時便竭力詰責,可以攻擊時自然是竭力攻擊,因此我於進退去就,頗有戒心,這或也是頹唐之一端,但我覺得這也是環境造成的。 其實我也還有一點野心,也想到廣州後,對於「紳士」們仍然加以打擊,至多無非不能回北京去,並不在意。第二是與創造社聯合起來,造一條戰線,更向舊社會進攻,我再勉力寫些文字。但不知怎的,看見伏園回來吞吞吐吐之後,便又不作此想了。然而這也不過是近一兩天如此,究竟如何,還當看後來的情形的。 今天大風,仍為吃飯而奔忙;又是禮拜,陪了半天客,無聊得頭昏眼花了,所以心緒不大好,發了一通牢騷,望勿以為慮,靜一靜又會好的。 明天想寄給你一包書,沒有什麼好的,自己如不要,可以分給別人。 迅。十一月七日燈下。 昨天在信上發了一通牢騷後,又給《語絲》做了一點《廈門通信》,牢騷已經發完,舒服得多了。今天又已約定一個廚子包飯,每月十元,飯菜還過得去,大概可以敷衍半月一月罷。 昨夜玉堂來打聽廣東的情形,我們因勸其將此處放棄,明春同赴廣州。他想了一會,說,我來時提出條件,學校一一允許,怎能忽然不幹呢?他大約決不離開這裡的了。但我看現在的一批人物,國學院是一定沒有希望的,至多,只能小小補苴③,混下去而已。 浙江獨立早已灰色,夏超④確已死了,是為自己的兵所殺的,浙江的警備隊,全不中用。今天看報,知九江已克,周鳳岐⑤(浙兵師長)降,也已見於路透電,定是確的,則孫傳芳仍當聲勢日蹙耳,我想浙江或當還有點變化。 L.S.十一月八日午後。 【注釋】 ①「現代」派:原信作顧頡剛。 ②「桂花蟬」、「龍虱」:都是水生甲蟲,可食用。 ③補苴:語出漢代劉向《新序·刺奢》:「今民衣敝不補,履決不苴。」 ④夏超:字定侯,浙江青田人,曾任北洋政府浙江省省長,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五日宣佈浙江獨立。據一九二六年十月三十日《申報》;十月二十三日,孫傳芳派兵佔領杭州,夏超敗走余杭,為亂軍所殺。 ⑤周鳳岐(1879—1938):浙江長興人。原為孫傳芳部浙江陸軍第三師師長,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初,歸附國民革命軍,十二月任二十六軍軍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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