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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世故(1)


  一 「普通的批評看去像廣告」

  「批評工作的開始。所批評的作品,現在也大概舉出幾種如下:──

  《女神》《呐喊》《超人》《彷徨》《沉淪》《故鄉》《三個叛逆的女性》《飄渺的夢》《落葉》《荊棘》《咖啡店之一夜》《野草》《雨天的書》《心的探險》此項文字都只在《狂飆週刊》上發表,現在也說不定幾期可發表幾篇,一切都決於我的時間的分配。」

  二 「這裡的廣告卻是批評」?

  黨同:「《心的探險》。實價六角。長虹的散文及詩集。將他的以虛無為實有,而又反抗這實有的精悍苦痛的戰叫,儘量地吐露著。魯迅選並畫封面。」伐異:「我早看過譯出的一部分《察拉圖斯德拉如是說》和一本《工人綏惠略夫》。」

  三 「幽默與批評的衝突」

  批評:你學學亞拉借夫!你學學哥哥爾!你學學羅曼羅蘭!……

  幽默:前清的世故老人紀曉嵐的筆記裡有一段故事,一個人想自殺,各種鬼便聞風而至,求作替代。縊鬼勸他上吊,溺鬼勸他投池,刀傷鬼勸他自刎。四面拖曳,又互相爭持,鬧得不可開交。那人先是左不是,右不是,後來晨雞一叫,鬼們都一哄而散,他到底沒有死成,仔細一想,索性不自殺了。

  批評:唉,唉,我真不能不歎人心之死盡矣。

  四 新時代的月令

  八月,魯迅化為「思想界先驅者」。

  十一月,「思想界先驅者」化為「絆腳石」。

  傳曰:先驅雲者,鞭之使衝鋒,所謂「他是受了人的幫助」也。不受「幫助」,於是「絆」矣。腳者,所謂「我們」之腳,非他們之腳也。其化在十二月,而雲十一月者何,倒填年月也。

  五 世故與絆腳石

  世故:不要再寫,中了計,反而給他們做廣告。

  石:不管。被做廣告,由來久矣。

  世故:那麼,又做了背廣告的「先驅者」了。

  石:不管。被做廣告,由來久矣。

  世故:那麼,又做了背廣告的「先驅者」了。

  石:不,有時也「絆腳」的。

  六 新舊時代和新時代間的衝突

  新時代:我是青年,所以公理在我這裡。

  舊時代:我是前輩,所以公理在我這裡。

  新時代:須知年齡尊卑,是乃父乃祖們的因襲思想,在新的時代是最大的阻礙物。

  七 希望與科學的衝突

  希望:勿蠍子撩尾以中傷青年作者的毫興也。

  科學:「生存競爭,天演公例」,是彪門書局出版的一本課本上就有的。

  八 給………

  見面時一談,不見面時一戰。

  在廈門的魯迅,說在湖北的郭沫若驕傲,還說了好幾回,在北京。

  倘不信,有科學的耳朵為證。

  但到上海才記起來了,真不能不早歎人心之死盡矣!

  幸而新發見了近地的蔡孑民先生之雅量和周建人先生為科學作戰。

  九 自由批評家走不到的出版界

  光華書局

  【注釋】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七年一月十五日《語絲》週刊第一一四期。

   「普通的批評看去像廣告」和下一標題「這裡的廣告卻是批評」,均見《狂飆》週刊第二期(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七日)《走到出版界·未名社的翻譯,廣告及其他》。

   「批評工作的開始」等語,見高長虹在《狂飆》週刊第六期(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十四日)發表的《批評工作的開始》。

   「《心的探險》。實價六角」等語,見未名社一九二六年七月出版的《關於魯迅及其著作》一書版權頁後的《未名叢刊》與《烏合叢書》廣告。下一句引語出處未詳。

   「幽默與批評的衝突」,見《狂飆》週刊第十期(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十二日)《走到出版界·請大家認清界限》。

   亞拉借夫:魯迅所譯俄國作家阿爾志跋綏夫小說《工人綏惠略夫》中的一個人物。高長虹曾在《狂飆》週刊第五期(一九二六年十一月七日)《走到出版界·1925北京出版界形勢指掌圖》中說:

  「在一個大風的晚上,我帶了幾份狂飆,初次去訪魯迅。……使我想像到亞拉藉夫與綏惠略夫會面時情形之仿佛。」哥哥爾,通譯果戈理(Н.В.Гоголь,1809─1852),俄國作家,著有長篇小說《死魂靈》等。高長虹曾在《狂飆》週刊第十期《走到出版界·時代的命運》中說:「希望魯迅先生保守著『孤獨者』的尊嚴,寫一部死魂靈出來。」羅曼·羅蘭(Romain Rolland,1866─1944),法國作家,著有長篇小說《約翰·克利斯朵夫》等。高長虹曾在《狂飆》週刊第十期《走到出版界·瑣記兩則》中說:「我希望未名社諸君……去接觸羅蘭的精神。」

   紀曉嵐(1724─1805):名昀,字曉嵐,直隸獻縣(今屬河北)人,清代文學家。這裡所引的故事見所著《閱微草堂筆記》卷十七:「吳士俊,嘗與人鬥,不勝,恚而求自盡,欲於村外覽僻地。甫出柵,即有二鬼邀之;一鬼言投井佳,一鬼言自縊更佳。左右牽掣,莫知所適。俄有舊識丁文奎者從北來,揮拳擊二鬼遁去,而自送士俊歸。士俊惘惘如夢醒,自盡之心頓息。」

   我真不能不歎人心之死盡矣:這是模仿高長虹的文句,高在《狂飆》週刊第五期《走到出版界·1925北京出版界形勢指掌圖》中說:「不料不久以後則魯迅亦以我太好管閒事矣!此真令我歎中國民族之心死也!」

   「生存競爭,天演公例」:高長虹在《狂飆》週刊第一期(一九二六年十月十日)發表的《答國民大學X君》中說:「『生存競爭,天演公例』,十一二歲時我從彪門書局出版的一本課本上已經知道了。」彪門書局,應作彪蒙書室。這裡所說的課本,當指清代光緒三十一年(1905)彪蒙書室出版的初級蒙學用書《格致實在易》。

   給……:原為高長虹在《狂飆》週刊陸續發表的一組情詩的標題。這一節的文字,皆集自高長虹發表於《狂飆》週刊的文章,並略加改變而成。

   光華書局:一九二五年創辦於上海,當時的經理是沈松泉。《狂飆》週刊和《狂飆叢書》第三種皆由該局出版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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