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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嚼之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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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文嚼字》是「濫調」 伏園先生: 魯迅先生《咬文嚼字》一篇,在我看來,實在毫無意義。仲潛先生稱它為「最無聊」之作,極為得體。不料先生在仲潛先生信後的附注,對於這「最無聊」三字大為駭異,並且說魯迅先生所舉的兩種,為翻譯界墮落的現象,這真使我大為駭異了。 我們對於一個作家或小說戲劇上的人名,總常想知道他或她的性別(想知道性別,並非主張男女不平等)。 在中國的文字上,我們在姓底下有「小姐」「太太」或「夫人」,若把姓名全寫出來,則中國女子的名字,大多有「芳」「蘭」「秀」等等「輕靚豔麗」的字眼。周家的姑娘可以稱之為周小姐,陳家的太太可以稱之為陳太太,或者稱為周菊芳、陳蘭秀亦可。從這些字樣中,我們知道這個人物是女性。在外國文字中可就不同了。外國人的姓名有好些 Syllables⑨是極多的,用中文把姓名全譯出來非十數字不可,這是何等惹人討厭的事。年來國內人對於翻譯作品之所以比較創造作品冷淡,就是因為翻譯人名過長的緣故(翻譯作品之辭句不順口,自然亦是原因中之一)。假如托爾斯泰有一個女叫做 Elizabeth Tolstoi,我們全譯出來,成為「托爾斯泰伊麗沙白」八字,何等麻煩。又如有一個女子叫做 Mary Hilda Stuwart,我們全譯出來,便成為「瑪麗海爾黛司徒渥得」也很討厭。但是我們又不能把這些名字稱為托爾斯泰小姐或司徒渥得夫人,因為這種六個字的稱呼,比起我們看慣了周小姐陳太太三字的稱呼多了一半,也不方便。沒法,只得把名字刪去,「小姐」,「太太」也省略,而用「妥妳絲苔」譯 Elizabeth Tolstoi, 用「絲圖娃德」譯 Mary Hilda Stuwart,這誠是不得已之舉。 【注釋】 ⑨Syllables:英語:音節。 至於說為適合中國人的胃口,故意把原名刪去,有失原意的,那末,我看根本外國人的名字,便不必譯,直照原文寫出來好。因為中國人能看「看不慣」的譯文,多少總懂得點洋文的。魯迅先生此舉誠未免過於吹毛求疵? 至於用中國姓譯外國姓,我看也未嘗不可以。假如 Gogol 的 Go 可以譯做郭,Wilde 的 Wi 可以譯做王,Holz 的 Ho 可以譯做何,我們又何必把它們故意譯做「各」「旺」「荷」呢?再者,《百家姓》為什麼不能有偉力? 誠然,國內的翻譯界太糟了,太不令人滿意了!翻譯界墮落的現象正多,卻不是這兩種。伏園先生把它用二號字標題,四號字標名,也算多事,氣力要賣到大地方去,卻不可做這種吹敲的勾當。 末了,我還要說幾句:魯迅先生是我所佩服的。譏刺的言辭,尖銳的筆鋒,精細的觀察,誠可引人無限的仰慕。《呐喊》出後,雖不曾名噪天下,也名噪國中了。 他的令弟啟明先生,亦為我崇拜之一人。讀書之多,令人驚歎。《自己的園地》為國內文藝界一朵奇花。我嘗有現代三周(還有一個周建人先生),駕乎從前三蘇之慨。 不過名人名聲越高,作品也越要鄭重。若故意縱事吹敲或失之苛責,不免帶有失卻人信仰的危險。而記者先生把名人的「濫調」來充篇幅,又不免帶有欺讀者之嫌。冒犯,恕罪!順祝健康。 潛·源 一月十七日于唐山大學 ◇回復:《咬文嚼字》是「濫調」 魯迅先生的那篇《咬文嚼字》,已有兩位「潛」字輩的先生看了不以為然,我猜想青年中這種意見或者還多,那麼這篇文章不是「濫調」可知了,你也會說,我也會說,我說了你也同意,你說了他也說這不消說:那是濫調。魯迅先生那兩項主張,在簇新頭腦的青年界中尚且如此通不過去,名為「濫調」,是冤枉了,名為「最無聊」,那更冤枉了。記者對於這項問題,是加入討論的一人,自知態度一定不能公平,所以對於「潛」字輩的先生們的主張,雖然萬分不以為然,也只得暫且從緩答辯。好在超於我們的爭論點以上,還有兩項更高一層的錢玄同先生的主張,站在他的地位看我們這種爭論也許是無謂已極,無論誰家勝了,也只贏得「不妥」二字的考語罷了。 伏園附注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日《京報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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