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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資平氏的「小說學」


  張資平氏據說是「最進步」的「無產階級作家」,你們還在「萌芽」,還在「拓荒」,他卻已在收穫了。這就是進步,拔步飛跑,望塵莫及。然而你如果追蹤而往呢,就看見他跑進「樂群書店」中。

  張資平氏先前是三角戀愛小說作家,並且看見女的性欲,比男人還要熬不住,她來找男人,賤人呀賤人,該吃苦。這自然不是無產階級小說。但作者一轉方向,則一人得道,雞犬飛升,何況神仙的遺蛻呢,《張資平全集》還應該看的。這是收穫呀,你明白了沒有?

  還有收穫哩。《申報》報告,今年的大夏學生,敬請「為青年所崇拜的張資平先生」去教「小說學」了。中國老例,英文先生是一定會教外國史的,國文先生是一定會教倫理學的,何況小說先生,當然滿肚子小說學。要不然,他做得出來嗎?我們能保得定荷馬沒有「史詩作法」,沙士比亞沒有「戲劇學概論」嗎?

  嗚呼,聽講的門徒是有福了,從此會知道如何三角,如何戀愛,你想女人嗎,不料女人的性欲衝動比你還要強,自己跑來了。朋友,等著罷。但最可憐的是不在上海,只好遙遙「崇拜」,難以身列門牆的青年,竟不能恭聽這偉大的「小說學」。現在我將《張資平全集》和「小說學」的精華,提煉在下面,遙獻這些崇拜家,算是「望梅止渴」雲。那就是——

  二月二十二日。

  【注釋】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〇年四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署名黃棘。

  張資平(1893~1959)廣東梅縣人,創造社早期成員,抗日戰爭時期墮落為漢奸。他寫過大量三角戀愛小說,在革命文學論爭中,自稱「轉換方向」。他在自己主編的《樂群》月刊第二卷第十二期(一九二九年十二月)的《編後》中,攻擊《拓荒者》、《萌芽月刊》等刊物,其中說:「有人還自謙『拓荒』『萌芽』,或許覺得那樣的探求嫌過早,但你們不要因為自己腳小便叫別人在路上停下來等你,我們要勉力跑快一點了,不要『收穫』回到『拓荒』,回到『萌芽』,甚而至於回到『下種』呀!不要自己跟不上,便厭人家太早太快,望著人家走去。」

  樂群書店張資平一九二八年在上海開設的一個書店,一九二九年曾出版過《資平小說集》,並在《樂群》月刊上登過將為張資平「搜印全集以饗讀者」的廣告。

  一人得道,雞犬飛升東晉葛洪《神仙傳》卷四記載:漢代淮南王劉安吃了仙藥成仙,「臨去時,餘藥器置在中庭,雞犬舐啄之,盡得升天。」這裡是用以諷刺張資平曾一度宣稱自己「轉向」革命的投機行為。他在《樂群》半月刊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二八年十月)的《編後並答辯》中曾說:「論我的作品,截至一九二六年冬止寫《最後的幸福》後,就沒有再寫那一類的作品了。無論從前發表過如何的浪漫的作品,只要今後能夠轉換方向前進。」

  荷馬(Homeros)相傳為公元前九世紀古希臘的行吟盲詩人,史詩《伊利亞特》、《奧德賽》的作者。

  沙士比亞(W.Shakespeare,1564~1616)歐洲文藝復興時期英國戲劇家、詩人。著有劇本《仲夏夜之夢》、《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等三十七種。

  門牆語出《論語·子張》:「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後來常以「門牆」指教師講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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