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張勤果公佚事

張勤果公佚事

　　張勤果公曜，立功鹹同間，為中興名將，勳名赫然，然其佚事，少有知者。公少貧，為人賃舂，有奇力，負米累數石。性剛俠，聞不平事，怒眥欲裂。一日負米出，見眾圍觀一少婦，哭欲求死，詢之，則夫死不肯嫁，而姑逼之也。公奮曰：「天下豈有此事理者！」時姑方在旁，公即以所負米壓其上，斃之，眾哄然大快。公乘間遁，亡命河南。時河南撚寇起，民都團結自保，公以武勇為眾所服，推為團長。群以行次呼之曰「張大哥」。張大哥之名著汴、宋間。適撚圍固始，其令某，儒者也，有女美而才，度城且破，隨死無益，乃榜於眾曰：「有能守此城者，吾以女妻之。」當是時，寇張甚，咸莫敢應，以推張大哥，且曰：「此豔福非張大哥無可消受者。」公笑而起，進謁令，籌守禦，陰念賊眾我寡，非出奇，不足取勝。乃以壯士三百，出伏城外，夜三鼓，突起潛襲賊營，城上鳴鼓角應之，呼聲震天地，賊大驚潰，終夜洶洶不絕。時忠親王僧格林沁方以大軍來援，未至數裡，遙見火光中公往來搏戰甚力，驚曰：「是何壯士？」及至勞問，乃公也。大加歎異，因奏署縣事，並為公作伐。令遂以女歸公，即夫人也。夫人博通古今，嫻吏事，為公閱案牘，批竅導要，驚其老吏。公固不知書，任河南布政時，禦史劉毓楠劾公目不識丁，遂改總兵。公憤甚，就夫人學，執業如弟子。夫人時訶罵之，公怡然也。後遂通知文史。公自改官，頗不平，數偃蹇朝命。左文襄督師剿回，奏請公領兵，公不應，時嚴旨趣公，門下客多方說公，皆不應。夫人乃謂公曰：「汝以功自負，數逆上命，將謂朝廷不能殺汝耶？」公聞言蹶起，即往從左公。咋曰：「夫人言可畏，夫人言可畏。」文襄複奏改公文職，後遂巡撫山東，對屬吏輒言其夫人之能，且曰：「汝等畏妻否？」或答以不畏者，公正色曰：「汝好膽大，妻乃敢不畏耶？」蓋公之畏夫人甚也。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