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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與時勢


  或雲英雄造時勢,或雲時勢造英雄,此二語皆名言也。為前之說者曰:英雄者,人間世之造物主也。人間世之大事業,皆英雄心中所蘊蓄而發現者。雖謂世界之歷史,即英雄之傳記,殆無不可也。故有路得然後有新教,有哥侖布然後有新洲,有華盛頓然後有美國獨立,有俾士麥然後有德國聯邦。為後之說者曰:英雄者,乘時者也,非能造時者也。人群之所漸漬積累、旁薄蘊蓄,既已持滿而將發,于斯時也,自能孕育英雄,以承其乏。故英雄雖有利益及于人群,要不過以其所受于人群之利益而還付之耳。故使路得非生於十六世紀(西人以耶穌紀年一百年為一世紀),而生於第十世紀,或不能成改革宗教之功;使十六世紀即無路得,亦必有他人起而改革之者。其他之實例亦然。雖無哥白尼,地動之說終必行於世;雖無哥侖布,美洲新世界終必出現。餘謂兩說皆是也。英雄固能造時勢,時勢亦能造英雄,英雄與時勢,二者如形影之相隨,未嘗少離。既有英雄,必有時勢;既有時勢,必奮英雄。嗚呼!今日禹域之厄運,亦已極矣;地球之殺氣,亦已深矣。《孟子》不雲乎:「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斯乃舉天下翹首企足,喁喁焉望英雄之時也。二三豪俊為時出,整頓乾坤濟時了。我同志,我少年,其可自菲薄乎?

  意大利當羅馬久亡、教皇猖披、奧國干涉,岌岌不可終日之時,而始有嘉富爾;普魯士當日耳曼列國散漫積弱、見制法人、國體全失之時,而始有俾士麥;美利堅當受英壓制、民不聊生之時,而始有華盛頓。然則人特患不英不雄耳,果為英雄,則時勢之艱難危險何有焉?暴雷烈風,群鳥_戢翼恐懼,而蛟龍乘之,飛行絕跡焉;驚濤駭浪,鯈魚失所錯愕,而鯨鯤禦之,一徙幹裡焉。故英雄之能事,以用時勢為起點,以造時勢為究竟。英雄與時勢,互相為因,互相為果,造因不斷,斯結果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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