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東籍月旦(2)

東籍月旦(2)

　　§第一編普通學

　　凡求學者必須先治普通學，入學校受教育者固當如是，即獨學自修者亦何莫不然。吾中國人疇昔既未一受普通教育，於彼中常見所通有之學識猶未能具，而欲驟求政治、經濟、法律、哲學等專門之業，未有不勞而無功者也。往昔留學生亦多犯此弊，今皆知之而革之矣。學者即不能入其中學校循次而進，亦當取其中學課程相等之書，抉擇參考而自讀之。今將日本現行中學校普通科目列示之。

　　一倫理，二國語及漢文，三外國語，四歷史，五地理，六數學，七博物，八物理及化學，九法制，十經濟；尚有習字、圖畫、唱歌、體操等科，以不關於讀書，故省之。其法制、經濟兩科，乃近年新增者，前此無之。

　　以上諸學，皆凡學者所必由之路，盡人皆當從事者也，除國語漢文一科，我國學者可勿從事外，自餘各門皆不可缺者也。大抵欲治政治學、經濟學、法律學等者，則以歷史、地理為尤要，欲治工藝、醫學等者，則以博物、理化為尤要。然非謂治甲者便可廢乙，治乙者便可廢甲也，不過比較之間，稍有輕重而已。

　　第一章倫理學

　　中國自詡為禮義之邦，宜若倫理之學無所求於外，其實不然，中國之所謂倫理者，其範圍甚狹，未足以盡此學之蘊也。今請就日本文部省最近所發之訓令，關於中學所教倫理道德之要領，列其目如下（此專屬中學第四、第五年級者）：

　　一、對於自己之倫理（健康、生命、知、情、意、職業、財產）。

　　二、對於家族之倫理（父母、兄弟、姊妹、子女、夫婦、親族、祖先、婢僕）。

　　三、對於社會之倫理（他人之人格，他人之身體、財產、名譽、秘密、約束等，恩誼、朋友、長幼、貴賤、主從等，女性、協同社會之秩序、社會之進步）。

　　四、對於國家之倫理（國憲、國法、愛國、兵役、租稅、教育、公務、公權、國際）。

　　五、對於人類之倫理。

　　六、對於萬有之倫理（動物、天然物、真、善、美）。

　　准是觀之，以比於吾中國所謂倫理者，其廣狹偏全，相去奚翅霄壤耶！故外國倫理學之書，其不可不讀明矣。

　　或曰：吾所欲求者學問也，智識也。道德之學雖高矣美矣，而不切於急用，子何必齗齗言之？不知學問所以能救世者，以其有精神也。苟無精神，則愈博學而心術愈以腐敗，志氣愈以衰頹，品行愈以詖邪，將安取之？今者中國舊有之道德，既不足以範圍天下之人心，將有決而去之之勢，苟無新道德以輔佐之，則將並舊此之善美者亦不能自存，而橫流之禍不忍言矣。故今日有志救世者，正不可不研究此學，斟酌中外，發明出一完全之倫理學以為國民倡也。倫理之書，顧可忽乎？今請擇其最適於研究之書一二種前列之，而其餘可供參考者附列焉（下各節皆仿此）。

　　【又】以下所列各參考書，有非習普通學時所必讀者，蓋無論何學，皆進而愈深，其學科常貫徹于小學、中學、高等學、大學也，今因著錄之便。于論普通學時並及之而已。下仿此。

　　《中等教育倫理講話》二冊，文學博士元良勇次郎著，定價一元四角半。

　　此書簡明賅括，最適於初學之用，凡分前後二編。前編第一章至第六章為緒論，內分倫理學之範圍及定義，自己之觀念（即對自己之倫理）等課。第七、八、九章為家族倫理，內分家族組織、親子之道、婚姻論等課。第十章至第二十三章為社會倫理，內分概論、公益論、禮義論、信義論、慈善論、名譽論、訴訟論、娛樂論、獻身論、生命論、財產論、品格論等課。第二十四章至三十四章為國家倫理，內分國家組織論一斑、臣民相互之關係、納稅之義務、兵役之義務、權利義務之解釋、責任論、國際倫理、一般人類與國家之關係、政府與人民之關係、國民名義之觀念等課。後編自三十五章至五十四章皆思想倫理，內分生存競爭與德義之關係、自家保存之理法及其制限、勤勞與安息、自愛與愛他之關係、職業之選擇、知與行之關係、欲望論、恭儉與奢侈、殘忍論、安心與懷疑心、反省論、嗜好論、自由及其制限、改心論、道德之制裁、思想與實行之關係、宗教與倫理之關係、善惡之標準、常道論等課。一課不過千餘字，言簡而意備，一課之後，皆附以問答，能浚發人思想，誠斯學最善之本也（此書上海廣智書局已譯成）。

　　《倫理通論》二冊，文學博士井上圓了著，定價一元二角。

　　此書以明治二十年出版，距今十有五年，就日本人讀之，覺其已成芻狗，然適合於我國今日之用。全書共九篇。第一篇緒論，凡廿三章。第二篇論人生之目的，凡十七章。第三篇論善惡之標準，凡十八章。第四篇論道德本心，凡十八章。第五、第六篇皆論人事進化，凡三十一章。第七、第八篇條舉各家異說，凡三十六章。第九篇諸說分類，凡十三章。末附倫理學者年代考。此書就本學各種問題分類，與元良氏之著體例不同。其敘諸家學說，極為簡明，讀之可以見源流派別。而今日所考定諸新道德，非漫無依據也。

　　故學者若無暇博涉，則專讀此二書，可以知此學之梗概矣。

　　參考書列下：

　　《中等教育倫理學教科書》，法國查彌著，岡田良平譯，四冊，定價一元四角。

　　《新編倫理教科書》，文學博士井上哲次郎、高山林次郎合著，五冊，定價一元二角五。

　　岡田氏之書，日本諸學校通用為教科書者最久。井上、高岡皆著名大家，其書亦精心結撰，但專為日本人說法，日本國體、民俗有與我國大相反者，故在彼雖為極良之書，在我則只足供參考而已。

　　《修身原論》，法國福靈著，河津祐之譯，一冊，定價六角二。

　　《倍因氏倫理學》，英國倍因著，法學博士添田壽一譯，五冊，定價一元五角。

　　《坷氏倫理學》，英國珂的活著，中村清彥譯，一冊，定價一元。

　　《斯氏倫理原論》，英國斯賓塞著，田中登作譯，一冊，定價七角。

　　《倫理學新書》，德國羅哲埃著，立花銑三郎譯，一冊。

　　《倫理學》，文學博士元良勇次郎著，一冊，定價一元一角。

　　《越氏倫理新篇》，美國越布列著，渡邊又次郎譯，一冊，定價五角。

　　河津氏之書乃奉文部省命所譯。倍因氏主張實利主義者也，其書上篇論道德之意義性質，下篇詳論希臘以來諸大家之說。珂氏則主張直覺說，而抑實利說，兩書對照，頗有可觀。斯賓塞之名，久為我國人所知，其論倫理道德，主張幸福主義，而歸本于進化，但譯本頗不能達其意。羅哲埃之書專務調和諸說，立論不倚於一偏，在歐西號稱佳本，然譯文亦苦艱澀。元良氏之書，乃其早年之作，繁博過於《倫理講話》，而精要不逮之。越氏之書乃撮譯大意，說明實行應用之原則，故亦頗便初學焉。

　　近育成會新出一叢書，名曰《倫理學書解說》，凡十二冊（全部定價四元六角，每冊定價四角），取歐美古今斯學名家之書，譯其意而解釋之，書皆鴻作，而解釋者亦著名之人，讀之亦較尋常譯本為易。茲將其目列下：

　　一、杜威《倫理學綱要》，二、斯帝芬《倫理學》，三、彌爾海脫《倫理學》，四、泡爾森《倫理學》，五、薛格瓦脫《倫理學》，六、阿裡士多德《倫理學》，七、康德《倫理學》，八、麥懇治《倫理學》，九、士焦域《倫理學》，十、明司德保《倫理學序論》，十一、溫德《倫理學》，十二、格裡安《倫理學》。

　　此外尚有：《主樂派之倫理說》，綱島榮一郎講述；《賽斯氏倫理學綱要》，田中達、渡邊龍聖共述；皆專門學校出版之書，可供參考。

　　其尤為浩瀚博大者則有：

　　《倫理學精義》，英國麥懇治著，野口援太郎譯，一冊，定價一元四角。

　　《倫理學說批判》，英國士焦域著，山邊知春、太田秀穗同譯，一冊，定價二元五角。

　　《格裡安倫理學》，英國格裡安著，西晉一郎譯，一冊，定價二元。

　　格氏、麥氏皆英國近世最著名倫理學家，其書精深博大，可稱斯學之淵海。《倫理學說批判》網羅諸派之學說，而加以論斷。全書分四篇，第一篇為序論，以下三篇則取自利、直覺、功利三大派，各為一篇而論之，一一述其立論之根柢，而下以公平之評論。苟能卒業一過，則於斯學之原流派別，大綱細目，長短得失，皆了然矣。然此乃哲學科專門之業，非治普通學時所能問津也。若欲知本學沿革之大概，則《倫理學說十回講義》，中島力造著，一冊，定價九角；最為簡明括要。而《倫理學史》，山本良吉著，一冊，定價一元；《東洋西洋倫理學史》，木村鷹太郎著，一冊，定價三十五錢；此兩種亦可供參考也。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