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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


  雲麟嚇了一跳,見是紅珠進來,不覺羞得滿臉通紅,搭訕著問道:「你想這事可怪不怪,怎麼好好牽入盜案裡去了?」

  紅珠冷笑道:「你既明白,如何不幫著他們去詢個消息。」

  雲麟連連搖頭說道:「有他的兒媳,我便去了,也無濟於事。」

  紅珠道:「無論有濟沒濟,你對我們姐姐面上,也不該叫他寒心。」

  雲麟見他提到柳氏,不禁怒發上沖,憤憤的說道:「寒心嗎?我已經被他坑盡一生了,硬逼著我做了他家女婿,提起來我便腐心切齒。」

  紅珠懶洋洋的笑道:「我請問你,你究竟願意做誰的女婿呢?」

  雲麟也笑道:「若是世界上沒有他,光有他,他也不至嫁他,他也不至霸佔著我,如今我雖然想他,卻又不能不恨著他,到底弄得我還是我,你還是他。」

  紅珠歎道:「何苦來。你在這裡白尋煩惱,可知是他的病深了。」

  雲麟道:「我雖有病,每天還能吃一碗清湯蓮粥,你可知道她病成甚麼樣兒?從四月裡鬧著咳嗽,至今也沒有一絲起色,前日我瞧她去,越發水米不能沾牙了,全仗這人參,補她的正氣。和我說不了一句半句話,只是盡哭。她雖然流的是眼淚,卻同刀劍剜了我的心肝一般,你叫我如何消受。」

  紅珠笑道:「這也是沒法兒的事。大凡一個人,既然和我好,我便須替她設身處地想想,她既不幸做了孤孀,又是守身如玉,我雖然懂不得詩詞,但是聽你背後哼的那些話,究竟你安的是甚麼心?」

  雲麟紅著臉說道:「我安甚麼心兒呢?只是和她兄妹情分。」

  紅珠用指頭刮著腮頰笑道:「你不害羞嗎?嫡親的姐姐,受人家那樣磨折,我也不曾見你呵出一口大氣,替她出一出力。如今對著甚麼姨妹妹,到反這樣關切。我知道你們男人家的這顆心,畢竟有些不大乾淨。」

  雲麟見紅珠的話,越說越不投機,忙掩了耳朵笑道:「你少要刻薄我罷,還是請你進去,讓我靜躺一會兒,休息休息。」

  紅珠笑道:「怎麼你不肯和我講話了?但是你若依得我,向姐姐那邊去走一趟,將她家老太爺救得出來。至於你這件事便將全權交付給我,等我將儀小姐請到我們這裡,探一探她的口氣,她若是肯和你好,我同姐姐是斷不撚酸吃醋的。」

  雲麟聽到那裡,樂得直跳起來,連連向紅珠作揖說道:「你果肯成全我們,我以後定不喚你紅珠,便喚你做紅娘。」

  紅珠正色說道:「好呀,九字沒見一鉤,八字沒見兩撇,你便拿我取笑兒了。」

  雲麟笑道:「你還和我倔強,我只不向你姐姐家裡去。」

  紅珠冷笑道:「去不去由你,我不過說一聲兒耍罷了。…」

  雲麟已是十分高興,又礙著柳氏情面,當真趕在第二天便去見他岳母龔氏。明似珠見了雲麟,好像捧著鳳凰似的,依她性子,便想扯雲麟進房,和他親熱。無如雲麟別有心事,那裡肯和她廝混。龔氏忙告訴他柳春的情形,又指著房裡低低說道:「我也知道衙門裡的勾當,非錢不行。然而這兩個孽畜,我卻不敢相信。好孩子,你去替你丈人料理,所有需用的地方,我拚著典釵質釧,要多少我便交給你多少。」

  雲麟點頭說道:「岳父既遇著這不幸的事,小婿自不應置身局外。至於銀錢這一層,隨後還得由春大哥經手,小婿不便過問。」

  雲麟這幾天便為柳克堂向各方奔走,一面要求商會開會,一面托人去向劉祥、王善疏通。再說劉祥、王善其時對待柳克堂,已實行第三步了,將他身上長衣服,業已剝脫乾淨,用一根鏈子,鎖向尿桶旁邊,臊氣溺臭,薰得十分難受。柳克堂依舊置之不理。幸喜這時商會中人均皆動了公憤,聯名署狀,要替柳克堂訴訟。劉祥、王善得了這個消息,方才慌急起來,明知這紙老虎,萬萬不能戳破,也只好將機就計,雖不曾敲詐得多少銀子,立刻便將柳克堂釋放出署。柳春夫婦,賺得卻狠有限。朱二小姐更可想而知了。淑儀自從夏間,因為富玉鸞的冥壽,觸動身世之感,懨懨一病,瘦損可憐。他的一掬芳心,無論誰也不能告訴。臨風灑淚,對月長籲,真個耐他消受。家庭之間,除得母親還知道憐愛,其餘都覺得有些不關痛癢。這一天坐在房裡,剛是無可奈何時候,忽的僕婦報進來,說雲府太太打發人來請他散散心兒。他便淡掃娥眉,身穿縞素,向三姑娘面前稟明,逕自坐著轎子前去。至於紅珠如何設策,淑儀畢竟允與不允。欲知後事,且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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