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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柳春堂放沉一副板臉,冷冷說道:「誰是我的媳婦?我是誰的公公?」

  龔氏又笑道:「你還有第二個媳婦嗎?這便是柳春娶回來的那個明小姐。」

  ……一面說,一面便向房間裡招手笑道:「好孩子,你公公回來了,快出來磕一個頭。」

  柳克堂冷笑道:「磕頭萬不敢當,她是人家的小姐,我敢受小姐的禮嗎?」

  ……柳克堂雖然這樣說,明似珠卻聽得清楚,也就捺著一股忿氣,跑得出堂將屁股朝著柳克堂,略彎了彎柳腰,算是鞠躬模樣,一溜煙早又跑得進房。轉是柳春恭恭敬敬,近前喊了一聲父親。柳克堂正沒好氣,連忙拱手說道:「不敢不敢,老兄請自方便,兄弟立刻就出去了。」

  龔氏笑道:「哎呀,你怎麼對他稱呼起弟兄來,叫春兒如何禁當得起。」

  …這個當兒明似珠更忍耐不得,揚著喉嚨喊道:「死沒用的奴才,你不趁這時候問一問他我們添補衣服,同每月的零用,究竟交代我們多少?」

  柳春剛待開口,柳克堂忙搶著說道:「不怕老兄多心,委實因為目前兵亂荒荒,小店生意淡薄,每月開支,入不敷出。至於月錢這一項,萬分沒處去籌劃。老兄若是不嫌鄙兄弟呢,在舍間暫住幾時不妨,否則即請挈同那位小姐,隨便在什麼地方安住都好,兄弟卻不敢過問。」

  柳春被他父親這一頓冷嘲熱諷,轉噤住了不能開口。引得似珠焦急起來,將身子一閃,跳出房外,指著柳克堂說道:「你這老頭子,不用在這裡推聾裝啞。我嫁到你家做媳婦,便是你家的人了。你的兒子沒錢養活我,應該倚靠在你老子身上。我久經知道你是匹老牛,輕易是一毛不拔的。然而碰著我祖太太,你不拔一毛,我偏要將你身上的毛,拔得乾乾淨淨。」

  柳克堂忙望著龔氏笑道:「你聽見麼?我自稱他們一聲老兄,你還責備我不是。誰知我同他們,竟不是平輩,還公然長著我兩輩呢。」

  ……說畢又向似珠深深一揖,陪笑說道:「祖太太休得生氣,你要叫我多尊敬你祖太太幾句,卻不打緊。至於提到銀錢那話兒,我們小本生意人家裡,平空添出兩口子吃飯,已經支持不來,怎麼還有這種款,交給你們按月使用。」

  ……

  明似珠正待發話,誰知柳克堂早笑嘻嘻的跑內向外邊去了。龔氏瞧他們神情不大對,少不得上前想安慰似珠,似珠早趁勢大嚷大鬧起來,一疊連聲,喊柳春去替她打首飾,又要制衣服,又逼著傭婦們去買魚買肉,從早至晚,絲毫也沒有安靜。只嚇得龔氏索索的抖,暗想這媳婦也長得像花枝似的,如何使出來脾氣,與自家女兒迥不相同。只得躲入後面,將自己體己的銀子,取出來些交給柳春,分付柳春勸他不用嚷鬧。似珠見了這銀子,方才不曾開口。趕在午飯之後,他便跑上街去,購買這樣,購買那樣。不曾隔了幾天,又全然告罄,又強著柳春去向婆婆索款,如此已非一次。龔氏那裡有這許多款項,彀他流水一般的使用,後來也就不能應付。似珠那裡肯依,百般耨惱,忽的有好幾天不曾回家。龔氏狠不放心,問著柳春。柳春哭喪著臉說道:「我知道嗎,我有幾次瞧見他向他姨娘那裡走動,或者住在他姨娘那邊,也未可知。」

  龔氏也猜不出似珠有何用意,落得耳根清淨,不去查問。約莫隔了有半月光景,明似珠忽的笑得回來,並不曾說什麼。第二天便有衙署裡幾名差人,直撲向柳克堂洋貨鋪子而去,因此生出大大變故。欲知後事,再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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