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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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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似珠攜了雲麟前走,柳春撈了一頂洋帽,望頭上一戴,提著手包,緊緊跟著。…… 「死砍了頭的,你不要同我瞎說八道。你蛋黃子大的人,你也想來討你娘的便宜。娘的那話兒到是現成,怕你這小雜種掉了下去,便是到了明年今日,還爬不出洞來呢。快些將荷包子給我,這一角小洋是扣准了,你不甘心娘拔一根寒毛給你剔剔牙齒。」 說著掩口一笑。那櫃檯面裡的眾夥計,大家都笑起來說:「小王相公,今日可算遇著辣口了。」 小王相公此時又將一個頭伸出櫃外,幾乎俯到那個女婢頸項旁邊,笑道:「好姑娘,你就賞一根毛給你親丈夫剔牙齒罷。」 那女婢又是一笑,便用手掌拍的一聲,將那個小王相公的嘴巴,打了一下,頓時紅腫起來。小王相公還是嘻嘻的笑。旁邊宋老爹看不過,沉下一副板板面孔罵起來,說:「不識羞恥的娼婦,做生意是正經,怎麼要想扣一角小洋,同人家小官嬉皮賴臉。」 那個女婢經宋老爹當面羞辱,不覺頓時大怒,卻好櫃檯上放著一個繞線的三角架兒,順手拎起來直摜過去,卻好打中宋老爹額角,骨都骨都冒起血來。眾人大驚,又因為田煥不在店裡,趕忙進去告訴了田福恩。田福恩跳出來,見有人已經將宋老爹頭上紮了一塊布,那女婢卻不服罪,還只管潑天潑地的吵鬧,轉是小王相公嚇得一言不發。田福恩走近那女婢面前罵道:「好大膽的潑貨,你敢向我這店裡撒野,你有三個頭六個臂。」 那女婢也罵道:「你這瘟店,應該拿著女人開心,看你這個毬樣兒,想是有誰抱著你的腰子?你這店難道是王爺開的不成……」 這個當兒早有許多看閑的人站了半邊。田福恩聽那女婢說話,越發氣得三屍神暴,癩頭上早放起光來,一跳七八尺高,說:「我到要來問你,你難不成是打王爺家裡來的?你將人頭打破了,你還有理!我也沒有甚麼人抱著我腰子,告訴你一聲,你站穩了,聽著,我的舅子,就是一個堂堂的秀才。……」 田福恩正嚷之間,早瞧見人叢裡雲麟在那裡一閃,趕忙分開眾人,跳近前一把將雲麟揪住說:「快來快來。」 明似珠正疑惑這街上為甚事如此熱鬧,忽見走過一個癩小廝,將他心上的人揪得跌跌撞撞,不覺杏眼圓睜,回頭向柳春說了一聲說:「替我打這廝。」 柳春正憋著一肚醋氣,沒有發洩,卻好手裡拿著棍子,便沒頭沒臉向田福恩癩頭上撲通撲通的打得價響。田福恩忙松了手,便來同柳春奪那棍子。又被明似珠小皮靴重重的在腿上踢了幾下。雲麟見田福恩同柳春廝打,忙走近前來分辨,忽然那個女婢在櫃檯外面喊起來說:「這不是雲少爺,我在這裡被人家欺負了,少爺快替我出一出氣。」 又望著櫃檯裡面夥計們罵道:「好雜種,你看這是誰?這就是我們家的雲少爺。」 雲麟匆忙之中,見有一個女婢喊他,他也顧不得去排解田福恩同柳春,凝神一看,不覺大喜說:「原來是小珍子,你家姑娘呢?想也一同到了揚州了,可憐我日夜裡都想她,她住在那裡?我停會子便去看她。」 那女婢笑道:「好很心人兒,一離了我家姑娘,簡直影子也看不見你,我們昨天才到了揚州。姑娘現住在城外,還是那個觀音庵旁邊,你要去,我就陪你一同去。」 說著,便伸過一隻手緊緊攜著雲麟。好笑這一邊早已玉軟香溫,那一邊還在拚命苦鬥。叵耐這雲麟更是荒唐,他也不理會他們廝打,只管攜著那女婢溫溫存存,到要發魘起來。 明似珠更不知道內中情由,一眼看見雲麟如此模樣,不覺有些不快,喝道:「雲先生放尊重些。」 這一句話才把雲麟從昏迷中驚醒,見似珠站在身旁,兀的紅雲滿面,趁著勢兒放了女婢,又趕到街上說:「大家莫要動手,都是一家的人。」 柳春方才住手不打。只是田福恩白白吃了一場大虧,又見雲麟原來同那女婢認識,料想這個秀才舅子,也不能替我出氣。柳春問明原因,卟哧一笑說:「你何不早說,臨末還饒了他幾下子。」 似珠聽見雲麟說這癩子是他的姐夫,重重向地下一啐,向雲麟說道:「你的姐姐,為何人不嫁嫁一個鬼?」 雲麟此時暗暗丟了一個眼色給那女婢,女婢一笑,更搖搖擺擺走了。雲麟依然跟著似珠到了家裡,見她那個學校,到十分潔淨,似珠忙忙的將雲麟請入她一座臥室裡,又回頭向柳春一笑說:「你討厭得緊。我有一句話分付你,我要同雲先生在這裡多坐一會,可不許你也跟進來。你可允許不允許?」 柳春也勉強笑道:「你這人也太難纏。你同他有甚麼話講,難道也告訴不得我?」 似珠將臉望下一沉,說:「正是告訴不得你。」 柳春是知道似珠脾氣,忙笑著答應說:「就是就是。」 說著自己掉轉過臉去,只在廳上亂踱,此處似珠將雲麟讓在她床邊上坐下,自家便望一張睡椅上一躺,把右邊一隻腳蹺起來,搭在左邊腿上,褲子本來非常窄小,緊緊繃在身上,那一條縫兒,剪直同雲麟打了個照面,笑道:「我不信适才路上打的那個癩子,就是雲先生的姊丈。照雲先生這樣面龐,你那令姊想也是個美人兒了,為何嫁這一個丈夫,他起先難不成不揀選揀選。咳將來文明進步的時辰,我第一件不主張別事,我就先主張你那令姊拋棄了你那姊丈,就如雲先生你也要算是男子裡頭千中挑不出一個的人兒了,怎麼你娶的那個新娘子,比我還比不上,這是甚麼講究,難不成中國婚姻,都應該是這般配搭好的嗎?」 雲麟眼看著似珠這樣神情,又聽見她說這些昵昵的話,已是愛到極頂,更沒有話回答,只管癡癡的笑。似珠又是一笑說:「雲先生你怎麼不文明結婚?」 雲麟笑道:「甚麼叫做文明結婚?」 似珠笑道:「就像我同柳春一般,他愛上我,叫我嫁他,我也有些愛他,我就任他娶我。」 雲麟笑道:「可是的呢。小姐原是一位奇女,早不幸被我們舅爺占去了。」 似珠將臉一沉說道:「這到不然。既是文明結婚,我就可以拋棄得他。援西人的例,只須在審判廳告他一告,包管他是他,我是我。」 雲麟聽到此處,不覺將手指伸得一伸,似乎說柳春在外面聽著,似珠一咕嚕坐起,說:「理他呢。」 順手將房門簾一掀,果然見柳春立著生氣。似珠望他笑道:「阿呀,不要氣壞了罷,你還是回你那個學校裡去預備預備明天的功課,我們有話再講。」 柳春哭喪著臉道:「我難不成不能多坐一會兒?」 似珠笑道:「奇呀,這是我姓明的房舍,你怎麼要坐一會兒就坐一會兒。你若是不走,就不用怪我。」 柳春聽見他這幾句話,好像有甚麼把柄在似珠手裡似的。更不怠慢,果然怏怏走了。 雲麟此時覺得似珠舉動,總不是尋常兒女,暗暗驚訝。重見似珠入房,似珠輕輕走至雲麟身邊,用手死命向他臂膀上一捏,疼得雲麟怪叫起來。似珠笑道:「呸,我是有心了,你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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