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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雲麟道:「咳,我是病了,病倒在一座真武廟裡,又遇見強盜。有一天強盜把我趕至後園子裡,拿斧頭劈我腦子。」

  淑儀聽到此處,不禁雙手將粉臉蒙著驚嘶道:「嚇死人了,後來怎麼結局呢?」

  雲麟道:「難得來了一個少年,將我救出了廳,送我到棧房。後來打聽那個少年,還是女扮男裝,他名字叫妙珠。」

  淑儀道:「阿彌陀佛,幸虧遇見這女子,敢莫是觀音菩薩變化了來的?」

  繡春道:「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便全像古書上講的。如今世界上那裡有這等事,妹妹不用理他。」

  雲麟急道:「我為甚編謊哄你們?你不信這妙珠妹妹便叫紅珠,他們是當姑娘的。」

  繡春冷笑道:「如何你口口聲聲講正經,你為甚認得這婊子?」

  雲麟道:「當姑娘的也有好有歹,卻不可盡行抹煞,我也不瞞你們,直告訴你罷。」

  雲麟便將紅珠待他的一番情義,原原本本說出一大篇。繡春正色道:「好兄弟,不是姐姐責備你,以你這般家道,娘又老了,弟媳婦還不曾娶到,你究竟不該在外面流蕩。照你說起來,這姑娘便真是菩薩了。然而還怕他線兒放得長,魚兒釣得大,他不想你心肝五臟,他為甚拿著自己的肉,望你喂!還虧這電報把你弄回家來,到也罷了。再耽擱下去,怕還有別的亂子出。」

  淑儀笑道:「人家說好,自然是好的。姐姐駁他,反叫人不快活。姐姐若是不放心,只須跑去告訴姨娘一聲。」

  雲麟笑著跳起身,向繡春作揖道:「好姐姐,千萬不可去告訴娘,休聽儀妹妹的話。」

  又回頭對淑儀道:「妹妹有好幾個月不大肯理會我了,今日才算得在一處兒親熱,你又刁鑽古怪給苦我吃,我恨不得……」

  淑儀笑道:「恨不得怎樣?」

  雲麟笑道:「我恨不得將你這般這般。」

  雲麟一面說,一面做手勢引得繡春笑起來。淑儀更不再坐,移動金蓮,向裡面飛跑。雲麟又喊道:「儀妹妹,儀妹妹,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淑儀重立住腳問道:「有話快說。」

  雲麟道:「你進去千萬不可言告訴。」

  淑儀笑了笑,又望裡走。雲麟又喊道:「儀妹妹,儀妹妹,還有一句話。」

  淑儀又立住了,調轉臉等他說。雲麟想了想,說道:「玉鸞大哥可有信來不曾?」

  淑儀呸了一聲,同繡春如飛的攜著手回房去了。

  次日雲麟清早起來,便跑入後面。黃大媽頭上搭著一塊青布,低著頭正在那裡掃地,見了雲麟笑道:「相公何不多睡一睡,姑娘們還不曾起身呢。我兜水去給相公洗臉。」

  便摜了苕帚,即開門出去兜水。雲麟悄悄的在淑儀睡的那個房門外面,用指頭敲著板壁響。繡春驚醒,問是誰?雲麟道:「是我。太陽下了屋角了,虧你們好睡。」

  繡春也笑起來,忙跳下了床,將房門開了。雲麟便躡手躡腳踅得進去,低問道:「儀妹妹還不曾醒?」

  繡春道:「敢也醒了,我适才覺著她翻身的。」

  雲麟道:「好姐姐,我有一句話問你,你看柳家那個姑娘,生得究竟怎麼樣,比儀妹妹如何?若是醜得緊,我便死了也不同她在一處,姐姐是知道的。在先不是說娶儀妹妹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出了叉枝兒,我為這件事已是要死了。姐姐不信,你看我這兩條瘦膀子,掐都掐得斷。」

  說著便卷起袖子,給繡春看。這個當兒,忽聽得淑儀在被裡微微咳嗽。繡春搖搖手,似乎說:「她已經醒了,不用講這些話給她聽見。」

  雲麟果然不再開口,只長長的歎了一聲。繡春重走至床前,用手將淑儀推了推說:「妹妹起來罷,天色真不早了。」

  淑儀惺忪著雙眼,欹起身子。雲麟見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粉紅襯衫,胸口隆隆的,隱約露著淡青繡花兜兒,一頭烏雲,蓬蓬的斜嚲在雙肩上,不由覺得有一股熱香,從那邊遞過來。正自消魂,那淑儀見雲麟站在房裡,不覺臉上一紅,笑道:「姐姐快趕他出去,人家要下床呢。」

  一面說,一面扯過被角,將身子掩好。繡春望雲麟說道:「妹妹叫我趕你呢!」

  雲麟笑道:「我好恨呀。」

  繡春道:「你恨甚麼?」

  雲麟道:「我恨不也變個女子,好同儀妹妹睡在一處。」

  淑儀此時從被角裡將臉露出來,望著雲麟道:「嚼舌頭。」

  雲麟笑道:「妹妹聽不明白,便來罵人。我說變了女子,才同妹妹睡呢。」

  繡春笑道:「你也太沒長進,好好男子不去做,偏生要做女人,做了女人有甚麼好處呢?」

  三人正在房裡談笑,黃大媽已從外面進來,口裡嘰咕道:「敢莫是有耳報神,如何便會知道他回來了,巴巴的便打發人來約他。」

  繡春問道:「黃媽,你講甚麼?誰知道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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