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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便將自己兩張牌,先取了一張,用手指掩著,慢慢露出半截是一個紅點兒,又將那一張取過來,也這樣一看,又露出半截三點兒。又顛倒將兩扇牌換轉頭來一看,也是一般。這一喜非同小可,大笑道:「吃瓜錘,吃瓜錘。」

  田福恩道:「阿呀,你講的什麼?」

  莊家笑道:「講什麼呢?你請看一看。」

  將牌放下,便一箍腦兒連桌上銅錢並銀針一齊都擄入面前去了。田福恩又羞又氣,急得罵了一聲說:「晦氣晦氣,你們大家玩罷我停一歇兒再入局。」

  說著遂揀了一張煙炕睡下,現成的煙膏。便老實挑起來,在燈上燒著。卻好小喜子解過手也走出來,見田福恩輸了,便嬉皮笑臉的橫身向田福恩身上一壓,用一隻手揪著他耳朵,那一隻手便敲著他的嘴巴,說:「怎麼你不想翻本了?你那銀針是你姆媽的,你回去怎生見你姆媽?好乖乖,你若是肯給我做兒子,我將頭上的銀針,借給你。」

  說罷又笑了。田福恩正扭著頭呼呼的吸那一口大煙,也不暇回答。

  鄰炕上還有幾個人,也是在賭局上下來的,便接口道:「小田,他那裡希罕這枝把銀針,他店裡的銀子可是成千成萬呢,只不過不肯拿出來同我們賭的,若是肯拿出來……」

  這一句未完,卻好田福恩一口煙已吸完了,便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不瞞你們諸位說,此時那些銀子還不能算我的呢。我那個老殺才一天不死,一天不得稱我的心。今年七月裡,幾乎伸腿了,偏生五閻王又放他轉來,我千不恨萬不恨,只恨當初不知什麼人訂成一個國法,殺了老子便是一個吹頭的罪,要不然我早幹了。」

  小喜子笑道:「這也不難呀,你不敢殺他,你只須買幾兩砒霜,悄悄的放在他飯碗裡,包管吃了就會死,那時候包沒有人敢說你殺老子。」

  田福恩笑道:「那怕不好,只是我母親還有些捨不得他。」

  又有一人笑道:「小田,你母親若是想你老子,你推薦推薦我去頂替。」

  田福恩笑道:「那才好呢,我是死了一個老子,又添一個老子,那些錢依然我做不得主,我便呆也呆不到這步田地。」

  這幾句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賭局上還有些人聽見這裡熱鬧,大家也都歇下,都紛紛的睡上煙炕。一霎時屋裡的煙氣,薰得對面看不見人影。只聽見內中又有個人笑道:「我适才聽見你們議論著,想殺小田的老子,你們那些毒藥刀繩,我看都用不得,我到有一個絕妙計策,只須叫我們這喜姑娘略施手段,將老田勾搭上手,管教睡得三夜五夜,便叫那個王八羔子死在她肚皮上。喜姑娘你看可使得使不得?」

  小喜子笑著罵道:「砍了頭的,你嚼你媽的蛆呢。你親老子敢是死過在我手裡的。」

  田福恩見小喜子假作喬瞋,卻好正睡在她身上,便一把摟過來,親了一個嘴說:「我的親姆媽,你果是肯這樣辦,我情願給你做兒子。」

  小喜子聽見田福恩說這話,更笑得只管用手在田福恩身上亂打亂捏。

  且說适才同小喜子取笑的那個小夥子,本是田福恩的街鄰,家裡也開著雜貨鋪子,自己不務正業,專同那些三瓦兩舍的人物幹著些下流勾當。他家本來姓白,人便編他一個諢名,叫做白兔子。這時候白兔子便又喚著田福恩問道:「來來來,我有一句語,久要想問你,只是一見面便忘記了,今日卻好同你談一談。你們左首窯貨鋪子裡,可是有一個姓楊的,生得很是漂亮,年紀不過在三十歲左右,他同你家有什麼瓜葛?」

  田福恩想了一想道:「哦不錯,那姓楊的,是他家的女婿,同我們也有些認識,你問著他幹什麼?可又是你老相好嗎?」

  白兔子從鼻子哼了一聲,說:「我卻不曾同他相好,他告訴我,他卻相好了一個人呢。」

  田福恩聽他語中有語,便忙問道:「他說相好的人是誰?」

  白兔子笑道:「我這卻不能輕易告訴你。」

  歇了一會,又笑道:「小田,你在外邊只管嫖小喜子,聽說你接回來的那個小媳婦兒很俏皮的,你怎麼老擱著她不幹,肉兒掛臭,貓兒叫瘦,要是我姓白的娶著這麼一個妙人兒,也決意不等到圓房那一天,便要先叫她養幾個小娃娃呢。」

  說著又大笑起來,指著田福恩道:「我告訴你一句話,你不要生氣。」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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