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的報告（之一）|李大釗

給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的報告（之一）

　　——關於晉閻之報告（一九二七年一月二十二日）

　　此間與晉閻之交通（間接電報），至今未斷。當奉軍進迫包、綏之頃，晉閻又有電來，謂：「奉軍決取五原，再三交涉，毫無效果，何以情形，如國軍不退五原，則戰事不可（避）免，且恐牽及本號。望筱仙諸君（指石曾、守常）一商之（大意如此）」。接此電後，即與此間軍事專家開一緊急會議討論此事，結果僉謂：無論如何不洋［能］退去［出］五原，因如此則在（全）局上不能牽制奉方軍事。決定後，即由我方通知晉方。旋接奉［晉］方複電，謂：此議既經黨決定，只得贊成。蓋彼固希望國軍退出五原，一以冀國軍之離晉境日遠，一以避免晉、軍［奉］之衝突不因國、奉之衝突而爆發也。嗣接寧夏方面來電，所謂固守五原，而孰知奉軍抵包後，仍繼續向西徑迫，國軍慘敗之後，士氣疲糜［靡］，不堪一戰，一聞奉軍之來，即聞風退去。〈卻〉近依各方報告，國軍不戰而退五原[2]，系又是事實矣（晉代表亦雲確系事實）。

　　晉閻既對我們有間接接洽，於是我便以記［紀］廷梓、王振翼兩同志及許多之人在大同被捕之事，托其代表轉電晉閻。此即得太原複電謂：已電大同查明開釋矣。王、紀兩同志既被釋，而于各人尚不得解（者），其原因〈者〉，晉閻釋彼等時，尚附一條，即放出後仍留晉境，不得他往，所以二人便到太原了。可是王、紀雖釋，而其餘二友尚未釋，故我仍向晉交涉，結果如何，仍不得知。

　　在此時頃，晉閻又有電云：太原軍官學校決為外者同志開放，望我們選擇吾党黨員派往該校。我們便複電問他，需要多少學生？他回電說：現在營治校址，頗需些政治教官和學生，數目開學再詳報告。據太原報告，閻本辦有軍官傳習所，其中學生有數十人已秘密加入吾党，閻夙知之。至此，閻遂表示接近他們，並想和他（們）領袖談話。此班同志很幼稚，以為晉閻對他們無善意，故擬全數退出，嗣知晉閻之態度，遂複留校，並派人與晉閻接洽，結果甚好。

　　晉閻代表孔繁蔚[3]師長來京，托人要與我們相見〈時〉。他遂于［與］孔某約，孔某於［與］溫壽泉（晉駐京代表）一同到守常處相見。本亦約石曾來，（石）派段子均代表他來會。是孔對我們所談之要點如下：

　　（一）晉頗欲造一勢，不甘居馮下。現已聯絡陳調元、靳雲鶚、魏益三、米振標、張治公等部，直系之王金標一派，魯之孫宗先一師，董鴻達一師，李徵五兩旅，組織北方國民革命軍。據聞，此議實發自靳雲鶚，由晉［其］派人聯絡晉閻，而以領袖餌之，聞晉（閻）頗為動（參觀靳之種種）。

　　（二）晉閻希望黨軍攻入浦口後，然後由靳、皖陳首先發難，佔據隴海，截斷津浦路，同時黨（軍）由武勝關、國民軍由潼關向鄭州進展，同晉出兵截斷京漢、京綏兩線，國軍亦出五原攻包綏（但以現在形勢而論，國軍恐不能出五原矣）。

　　（三）晉閻曾商之孔，欲辦一軍官學校。孔向他說，如果仍（辦）舊〈貫〉的軍官學校我不願辦，要辦非黃埔的不可。閻頗有此傾向。孔希望在［民］校供給政治教官和學生。

　　綜合孔之來意，系觀察党方與國軍方面對于晉閻之態度如何。是晚談，本約他們九點鐘來先同我們談，約定國軍方面的人10點鐘來，不意孔等來遲了半點鐘，所以談未頃刻而國軍人至。孔等告我，最好我們談完後，再請他們來。于此可見吾［晉］、國間當不無介蒂。孔說：國軍士氣不振已極，當奉軍迫追包頭之際，國軍倉猝逃去，失去炮彈千餘枚，子彈好幾萬發，飛機廿餘架。此項飛機，晉方曾欲得之（在韓複渠［榘］投降之際），國軍不與，今竟入奉，殊為惋惜。孔又謂：奉方擬將綏遠以北的鐵路完全拆毀，經晉再三勸止，暫留。

　　我們當時贊成晉方能在北方另造成一勢力，參加國民革命戰線，惟此「北方」二字，恐馮發生誤會，最好另換一名詞，但當時若［苦］遽未有所決定。我們談後，國軍入與他們晤見，只談了些（不打不交）的話，但是他們過二天又在另一地方晤面，所談較為親切。孔等說，馮等派赴山西的代表多不重要，而且在談話內，往往有命令我（們）的口吻，以致閻對馮深資不快，希望馮（換重要）且善於辭令之人或可挽回許多。

　　在這個時候，郭新濤、林勉之、胡廷珍等同志一行四人欲赴西北，無路可通。我們乃向晉閻為他們辦交涉。晉閻複電云：謂彼等赴大同，經［逕］赴鎮守使署，彼已派軍用汽車到大同迎候他們了。並無［如］有到西安、平涼之消息，彼亦可代達。又有電來說：太原兵工廠積弊太深，他想改革一下，如党方及工人方面不予以援助，則改革不易。我們當即複電，告以改善工人生活，許工人集會、結社自由，然後党方可向工人求諒解。晉閻又複電云：太原兵工廠工人待遇甚優，系包工制。一等工月薪三百以上，二等工人月薪在二百以上，三等工在八十以上云云。我們得此電後，不解這是一種什麼工，而又設［沒］有得到太原方面關於此事的報告。〈好〉這時我們正想派人到太原與閻商量一個通西北消息的辦法，故此遴選了王光臨同志與郭新濤等同行，往太原實地調查兵工廠事，並與閻商量此後通西北消息的辦法。現王同志尚未來京，結果如何，不得而知。

　　孔留京直到前日才返晉。瀕行，我托人告訴他說，我極贊成晉閻的北方（國民）革命軍運動，並且知道漢口方面幹部中人亦極贊成，不久必有正式答覆，足令百川滿意。尚望積極進行，助進革命統一，厥功甚偉。至於軍事方面，晉軍宜急速與革命總部及國民軍總部發生密切關係[4]，作一通盤籌劃，及如何動作，最好聽國民政府中央軍事部的命令而行。孔對此亦首肯。

　　頃晉駐京代表來告，近來日本人屢到太原與閻接洽，表示深惡奉張的意思。晉閻以不知日本此種表示是否真意，抑或為探消息而來，故以山西始終與奉張一致答之。又，最近太原民眾，曾以當地吾黨指導，舉行盛大的反奉遊行示威，奉方聞之，即派專人向晉閻質問。晉閻說，這都是些青年學生幹的，我已警告他們，不許再幹了。五原自國軍去後，即歸奉軍佔有，現在奉撤回了三旅，只留二旅守五原，在名義上以五原交付晉軍，實際上財政機關仍在奉軍手中。

　　國民黨中央黨部檔案（九）4669

　　1927年1月25日

　　載《中國現代政治史資料彙編》第1輯第18冊

　　[1]題解　1927年1月24日，李大釗托吳淵給武漢的國民黨中央柏文蔚、王法勤、徐謙、顧孟餘帶去一信，並帶上北京政治分會給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的關於政治、軍事、外交的綜合報告書。此件原存國民黨中央黨部檔案（九）4669，經南京第一檔案館整理，刊于《中國現代政治史資料彙編》第1輯第18冊。篇幅甚長，為便於閱讀研究，現按原順序內容，分列篇目，正標題之一、之二……是新加的，副標題則基本是原有的。

　　從文字看，關於靳雲鶚的2篇及楊宇霆的1篇，文字缺少進一步整理加工，較淩亂。但是，此文系經李大釗過目並經他認可作為其所主持的工作報告的一部分，則是不成問題的，故一併列入。

　　[2]國軍不戰而退五原　1926年12月18日，奉軍第八軍萬福麟部向五原進攻，被宋哲元部擊退。12月24日，萬部增援騎兵共五旅兩團再次進攻，佔領包頭。1月9日，佔領五原。

　　[3]孔繁蔚　生於1885年，山東滕縣人。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曾任山西督署參謀長、大同鎮守使。時任第二師師長。後任國民黨軍事參議院參議、山東省建設廳長。1949年後，任山東省政協委員。

　　[4]晉軍宜急速與革命總部及國民軍總部發生密切關係　革命總部，是指武漢國民黨中央與國民政府，自亦包括國民革命軍北伐軍總司令部。李大釗代表國民黨北京政治分會與晉閻的聯繫，系屬武漢方面的間接聯繫。其後，晉閻又派代表直接與南方聯繫，初為孔庚，後為趙戴文。據蔣介石年譜，1926年11月30日，蔣分析時局仍把閻錫山列入「敵方」。12月1日，閻代表趙戴文請見，「陳述願加入國民革命軍」。自此，晉閻與南方關係即基本確立。12月2日，蔣演說中稱：閻加入「只是時機問題」。又說：「山西真能加入革命軍，山東、北京就不成問題。」12月20日，蔣又接見晉閻代表。

　　晉閻與國民軍總部的關係，1926年9月五原誓師後，即開始改善。已經投晉的韓複榘部等3個師約2萬人重回國民軍，閻未予阻攔。11月21日，馮玉祥任命晉軍將領原主要對手商震為國民聯軍副總司令，閻亦若無其事，並對處於困境的國民軍有所接濟。據馮玉祥日記載：1926年12月8日接李石曾來電，雲閻錫山確與國民軍合作。12月12日，馮派薛篤弼聯絡晉閻，並與李子善常駐太原。1927年2月19日，會見晉閻代表南桂馨。此後，馮、閻雙方共派軍政要員9人于趙村組成聯合辦事處。1927年6月，晉閻允出兵7萬擔任石家莊、大同兩方截敵後路之任務。李大釗聯晉策應北伐的計劃，最終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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