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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世心與自覺心


  ——致《甲寅》雜誌[1]記者(一九一五年八月十日)

  記者足下:

  前于大志四期獨秀君[2]之《愛國心與自覺心》[3],風誦回環,傷心無已!有國若此,深思摯愛之士,苟一自反[4],要無不情智俱窮,不為屈子之懷沙自沉[5],則為老子之騎牛而逝[6],厭世之懷,所由起也。有友來告,謂斯篇之作,傷感過甚。政治之罪惡既極,厭世之思潮,隱伏於社會,際茲晦盲否塞[7]之運,哀哀斯民,誰則複有生趣,益以悲觀之說,最易動人心脾。最初反問,我需國家[8],必有其的,苟中其的,則國家者,方為可愛。設與背馳,愛將何起?必欲愛之,非愚則妄。循是以進,自覺[9]之境,誠為在邇。然若所思及此而止,將由茲自墮於萬劫不復[10]之淵,而以亡國滅種之分為可安,夫又安用此亡國滅種之自覺心為也。愚惟獨秀君構文之旨,當不若是。觀其言曰:「國人無愛國心者,其國恒亡;國人無自覺心者,其國亦殆。」似其言外所蓄之意,未為牢騷抑鬱之辭所盡也。厥後此友有燕京之行,旋即返東[11]。詢以國門近象,輒又未言先歎曰:「一切頹喪枯亡之象,均如吾儕懸想之所能及,更無可說。惟茲行頗賜我以覺悟,吾儕小民,侈言愛國,誠為多事。曩讀獨秀君之論,曾不敢謂然,今而悟其言之可味,而不禁以其自覺心自覺也。」是則世人於獨秀君之文,贊可與否,似皆誤解,而人心所蒙之影響,亦且甚巨。蓋其文中,厭世之辭,嫌其泰多;自覺之義,嫌其泰少。愚則自忘其無似,僭欲申獨秀君言外之旨,稍進一解。誠以政俗靡汙,已臻此極,傷時之士,默懷隱痛,不與獨秀君同情者,寧複幾人!顦顇行吟,悵然何之[12]!欲尋自覺之關頭,輒為厭世之雲霧所迷,此際最為可怖,所述友言,即其征也。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妄言梗喉,不吐不釋,獨秀君其許我乎?

  國家善惡之辨,古今學者,紛紛聚訟,亞裡士多德、柏拉圖、黑智兒[13]諸人,讚揚國家之善,裝璜備至。自然法派[14],則謂為必要之罪惡,而昌無治之義[15]者,輒又遮撥[16]國家,幾欲根本推翻,不稍寬假。此事訴於哲理,太涉邈玄,非本篇所欲問。惟就今世論今世。國家為物,既為生存所必需,字以罪惡,未免過當。至若國家目的,東西政俗之精神,本自不同。東方特質,則在自貶以奉人;西方特質,則在自存以相安。風俗名教[17],既以此種特質精神為之基,政治亦即建於其上,無或異致。但東西文明之融合,政俗特質之變革,自賴先覺者之盡力,然非可期成功於旦夕也。惟吾民於此,誠當自覺。自覺之義,即在改進立國之精神,求一可愛之國家而愛之,不宜因其國家之不足愛,遂致斷念於國家而不愛。更不宜以吾民從未享有可愛之國家,遂乃自暴自棄,以儕于無國之民,自居為無建可愛之國之能力者也。夫國家之成,由人創造,宇宙之大,自我主宰,宇宙之間,而容有我同類之人,而克造國。我則何獨不然?吾人苟不自薄,惟有本其自覺力,黽勉奮進,以向所志,何時得達,不遑問也。若夫國家興亡,民族消長,歷史所告,滄桑陵穀[18],遷流罔極,代興代亡者,茻然其非一姓氏一種族也。秦皇、元代之雄圖,波斯、羅馬之霸業,當其盛時,豐功偉烈,固莫不震赫於當世。曾幾何時,江山依舊,人事全非,英雄世主之陳跡,均已荒涼淪沒於殘碑斷闕之間,杳如煙霧,不可複識,所謂帝國宏規者,而今安在哉!

  是故自古無不亡之國,國苟未亡,亦無不可愛之國,必謂有國如英、法、俄、美而後可愛,則若而國者,初非與宇宙並起,純由天賜者。初哉首基,亦由人造,其所由造,又罔不憑其國民之愛國心,發揮而光大之,底于有成也。既有其國,愛固不妄。溯其建國伊始,或縱有國,而遠不逮今,斯其愛國,又將雲何!複次謂朝鮮、土耳其、墨西哥乃至中國之民,雖有其國,亦不必愛,則是韓並於日,土裂於人,[19]墨聯於美[20],或尚足誇為得所。如吾國者,同一自損,更何所擇,惟有坐以待亡,聽人宰割,附俄從日,惟強者之威命是聽,方為得計。斯而可樂,人間更有何事足為畏怖?愚不識斯時果有何幸福加于國家尚存殘體之時,並不識斯時自甘居亡國奴地位以外,究有奚裨助於吾儕者。獨秀君之所謂自覺心者,必不若是矣。

  惡政苦民,有如猛虎,斯誠可痛,亦宜亟謀所以自救之道。但以較失國之民猶為慘酷,殆亦悲觀過激蔽於感情之辭。即果有之,亦不過一時之象,非如亡國慘劫,永世不復也。昔有文人Souvestre者[21],嘗遊巴黎,感懷所觸,著為筆錄。曾紀一日漫遊曲巷,目擊窮苦細民,雜處蓬竇,襤褸曝日,風飄蔽[敝]牖,泥溝流穢,臭氣逼人。亦有孤客,愁死他鄉,累然一棺,零丁過市,北邙委骨,狐狸食之[22],泉台咽恨,幽魂何依!感此慘像,歸而詠歎,輒謂人世悲苦,真不如草木之無知,鳥獸之自得也。迨見梁前燕子,雛倡[侶]分飛,中有弱稚,棄於故巢,繞室哀鳴,母燕不顧,呢喃自囀,竟以僵死。以視人間母子之愛,海枯石爛,卒無窮期者,判若天淵矣。則又憬然曰:「佳兒慈母,例證若斯,其足令人反省,使仍樂為人類者,何其深也。一時激於厭世之思,則羨蠻貊之人為幸運,謂以人而不如飛鳥之回翔自得,但平允之明察,旋即軌似是而非之念于正理。試深考之,當知人性於善惡雜陳之間,善量如此之宏,乃以慣見而不覺,惡一感人,輒全覺之,以其為善之例外也。」(見所著An Attic Philosopher in Paris 第八章 Misanthropy and Repentance)與其於惡國家而盲然愛之,誠不若致國家于善良可愛之域而怡然愛之。顧以一時激於政治之惡潮,厭倦之極,遽祈無國,至不憚以印、韓亡國之故墟,為避世之桃源,此其宅心[23],對於國家,已同自殺,涉想及此,亦可哀已。第平心以思,國苟殘存,善之足以庇民而為慣見不覺者何限,其惡之為吾人所不耐者,乃以其為善之例外,感而易察。反之,亡國之境,甘苦若何,印、韓之民,類能道之。萬一不幸,吾人而躬蹈其遇,親嘗其苦,異日者天涯淪落,同作亡民,相逢作楚囚之泣[24],或將興狐兔之悲[25]矣。吾人今日取以自況[26],而羨為善者,殆以為其惡之例外耳。故吾人自愧于印、韓之民,乃與厭世者之憎惡人間,以為不如草木鳥獸之無知者,出於同一之心理。是當於厭倦(Misanthropy)之後,繼以覺悟(Repentance)。純正之自覺,斯萌發於此時矣。

  中國至於今日,誠已瀕於絕境,但一息尚存,斷不許吾人以絕望自灰。晚近公民精神之進行,其堅毅足以壯吾人之意氣。人類雲為,固有制於境遇而不可爭者,但境遇之成,未始不可參以人為。故吾人不得自畫[27]於消極之宿命說(Determinus),以尼精神之奮進[28]。須本自由意志之理(Theory of free will),進而努力,發展向上,以易其境,俾得適於所志,則Henri Bergson氏之「創造進化論」[29]Creative Revolution[Evolution])尚矣。吾民具有良知良能[30],烏可過自菲薄,至不儕於他族之列。他人之國,既依其奮力而造成,其間智勇,本不甚懸,舜人亦人,我何弗若[31]?必謂他人能之,我殊未必,則此特別之民,當隸于特別之國,治以特別之政,此種論調,客卿[32]嘗以之惑吾當局,而若吾民,又何可以此自鄙也。吾民今日之責,一面宜自覺近世國家之真意義,而改進其本質,使之確足福民而不損民。民之于國,斯為甘心之愛,不為違情之愛。一面宜自覺近世公民之新精神,勿謂所逢情勢,絕無可為,樂利之境,陳於吾前,苟有為者,當能立致[33],惟奮其精誠之所至以求之,慎勿灰冷[34]自放也。倘謂河清已歎無期[35],風雲又複卷地,人壽百年,斯何可望!則愚聞之,國之存亡,其於吾人,亦猶身之生死。日人中江兆民[36],脫[晚]年罹惡疾不治,醫言一年有半且死。兆民曰:「命之修短,寧有定限,若以為短,則百年猶旦夕耳。若以為修,則此一年有半,亦足為余壽命之豐年矣。」遂力疾著書不稍倦。愚今舉此,或且嗤為擬於不倫,但哲士言行,發人深省,吾國今日所中之疾,是否果不可為,尚屬疑問。即真不可為,猶有兆民之一年有半,為吾民最終奮鬥之期,所敢斷言。吾民果能諦兆民精勤不懈之意,利此餘年,盡我天職,前途當發曙光,導吾民于光華郅治之運,庸得以目前國步之崎嶇,猥自沮喪哉!

  近者中、日交涉,喪權甚巨[37],國人憤激,駭汗奔呼。湘中少年,至有相率自裁者。愛國之誠,至於不顧身命,其志亦良可敬,其行則至可憫,而亦大足戒也。國中分子,昏夢罔覺者去其泰半,其餘喪心潰氣者又泰半,聰穎優秀者,悉數且甚寥寥,國或不亡,命脈所系,即在於是。而今或以精神,或以軀幹,紛紛以向自殺之途,人之雲亡,邦國殄瘁[38],國真萬萬無救矣。然則國家之亡,非人亡我,我自亡之;亡國之罪,無與於人,我自屍之[39]。少年銳志,而亦若此,是亡國之少年,非興國之少年也。夫自殺之舉,非出於精神喪失之徒,即出於薄志弱行之輩。日本少年,一遘艱窘,只有投華嚴之瀧[40]之本領,哲人每以是薄之。今吾少年,亦欲以湘水之波,擬彼華嚴之瀧,人其又謂我何也。且時日害喪,國恥難忘,充吾人之薪膽精神[41],遲早當求一雪,即懷必死之志,亦當忍死須臾[42],以待橫刀躍馬,效命疆場,則男兒之死,為不虛死。不此之圖,一朝之忿,遽效匹夫匹婦之自經溝瀆,是人不戰而已屈我于無形,曹社之鬼[43],嘻嘻笑於其側矣。是皆於自覺之義有未明也。往歲愚居京師,暗殺、自殺之風,並熾于時,乃因蔣某自銃[44]之事,作《原殺》一文以論之。茲複摘錄其一節:

  自殺何由起乎?宇宙萬象,影響於人類精神之變化者,至極複雜,渺不知其主因何在也。即如蔣君自殺一端,就蔣個人觀之,則出於一時憤激,就其憤激之原因考之,則又原於校事棘手,其影響及於一人,其原因基於一事,其憤激起于一時。若作社會現象觀之,則蔣君自殺之現象,實為無量之他種社會現象促動之結果,模仿、激昂、厭倦、絕望,皆其造因,積此種種之心理現象,而緣於一事,發於一朝。其所由來者漸,其所蘊蓄者素,而所以激發此心理現象者,實以有罪惡之社會現象為其對象也。人類行為,有不識不知而從其途轍者,謂之模仿,是乃社會力之一種。今人輕生好殺,相習成風,自清季已然。陳星台[45]、楊篤生[46]諸先輩,均以愛國熱誠,憤極蹈海而死,自殺之風,遂昌于國,而接其踵者,時有所聞,則模仿之力也。鄙陬之夫,有自裁者,其家人或相繼出此,至有以同一方法行於同一場所者,庸俗不察,指為冤魂作祟,抑知此亦模仿之故,然發現此類事實之家庭,其隱痛必有難言者矣。複次,社會不平,鬱之既久,往往激起人心之激昂。光復[47]以還,人心世道,江河日下,政治紛紊,世途險詐,廉恥喪盡,賄賂公行,士不知學,官不守職,強淩弱,眾暴寡,天地閉,賢人隱,君子道消,小人道長,稽神州四千餘年(歷史),社會之黑暗,未有甚於此時者,人心由不平而激昂,由激昂而輕生,而自殺,社會現象激之使然,烏足怪者。夫世之衰也,政俗不良,人懷厭倦之思,忠賢放逐,歸隱林泉,其極乃至厭棄人世,飲恨自裁者有之。在昔暴秦肆虐,仲連蹈海[48];荊楚不綱,靈均投江[49],一瞑不顧,千古同悲。而清潔之流,不為世容,相率黃冠草履,歌哭空山[50]者,征諸史冊,又未可以僂指數[51]。則厭倦濁世,寧蹈東海而死,古今蓋有同茲感慨者矣。抑自殺亦為絕望之結果也。

  自古忠臣殉國[52],烈婦[53]殉夫,臨危盡節,芳烈千秋,此其忠肝義膽,固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然人見忠臣之殉國也難,而忠臣之所以殉其國也不難;人見烈婦之殉夫也難,而烈婦之所以殉其夫也不難。蓋忠臣烈婦之所望于其國其夫者,至懇且厚,既舉其畢生之希望,寄于其國其夫,一旦國危夫死,天長地久,綿綿無盡,更安可望者,則殉之以出自裁,其於精神,實覺死而愉快,有甚於生而痛苦者焉。滿清末造[54],吾人猶有光復之希望,共和之希望,故雖內虐外侵,壓迫橫來,而以有前途一線之望,不肯遽灰其志,卒忍受其毒苦。今理想中之光復佳運,希望中之共和幸福,不惟豪[毫]末無聞,政俗且愈趨愈下,日即卑污,傷心之士,安有不痛憤欲絕,萬念俱灰,以求一瞑,絕聞睹於此萬惡之世也。嗚呼!社會郁塞,人心憤慨,至於此極,仁者於此,猶不謀所以救濟之方。世變愈急,人生苦痛,且隨之益增,而生活艱窘,饑寒更相困迫。佛說天堂,而天堂無路;耶說天國,而天國無門,萬象森羅,但有解脫之一路,即自殺是。哀哀禹域,行見其民之相殺、自殺以終也。然則求之荒渺,索之幽玄,毋寧各自懺悔[55],滌濯罪惡,建天堂[56]天國于人世,化荊棘為坦途,救世救人,且以自救,茫茫來紀,庶尚有生人之趣乎!

  由斯以談,自殺之象,其發也雖由一時一事之激動,而究其原,則因果複雜,其醞釀鬱積者,固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今欲遏之,惟望政治及社會,各宜痛自懺悔;而在個人,則對之不可蔽於物象,猥為失望,致喪厥本能,此即自覺之機,亦即天堂天國之胚種也。尤有進者,文學為物,感人至深,俄人困於虐政之下,鬱不得伸,一二文士,悲憤滿腔,訴籲無所,發為文章,以詭幻之筆,寫死之趣,頗足攝入靈魄。中學少年,智力單純,輒為所感,因而自殺者日眾。文學本質,固在寫現代生活之思想,社會黑暗,文學自畸於悲哀,斯何與于作者?然社會之樂有文人,為其以先覺之明,覺醒斯世也。方今政象陰霾,風俗卑下,舉世滔滔,沉溺於罪惡之中,而不自知。天地為之晦冥,眾生為之厭倦,設無文人,應時而出,奮生花之筆[57],揚木鐸之聲[58],人心來複之幾[機]久塞,懺悔之念更何由發!將與禽獸為侶,暴掠強食以自滅也。若乃耽於厭世之思,哀感之文,悲人心骨,不惟不能喚人於罪惡之迷夢,適以益其愁哀,驅聰悟之才,悲憤以戕厥生,斯又當代作者之責,不可不慎也。偶有棖觸,拉雜書之,僅以述感,不復成文。惟足下進而教之,余不白。李大釗白。

  附:

  《甲寅》雜誌記者(章士釗)跋語

  來書以憫世之摯情,發為救國之讜論,仁人之言,其利溥矣。愛國之義,愚已別有所陳,請觀前幅拙著《國家與我》,便了鄙意。惟足下指斥自殺,以為自亡之證,愚謂不必盡然。吾國之所大患,亦偷生苟容之習而已!自殺之風果昌,尚能矯起一二,不然,似此淟涊無骨,無一質點覺稍健爽之人民,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矣!足下慮其自亡,豈知區區一亡,雅不足以贖其狗彘無恥之罪!已矣,已矣!吾人惟仰托星台、篤生諸先輩在天之靈,冀有懺悔之餘地以自解脫矣。而足下云云,曾亦思當今薄志弱行寡廉鮮恥者流,正賴有是說以自遮護,容頭而過身,馴至國亡之後,尚不自晤[悟]其罪何等否耶!日本少年喜投「華嚴之瀧」,足下非之。愚則以為,日本之民矯健輕生,正面用之,以強其國,副面用之,以了其生,理無殊致。吾方愧死之不暇,學焉而未能,而又何病焉。……

  今之所欲鄭重昭告者,則日本之崇獎自殺,確與其所以立國之道有關,非吾儕禽視鳥息之民所能平目而觀者也。「匹夫溝瀆」之言,乃先民半面的教訓。古今幾多馮道[59]、吳廣[60]之輩依此以藏其身。足下豈不曰:等死耳,何不橫刀躍馬,效命疆場?不知無自殺之決心者,未見即能立效命之宏願。往者曾滌生敗於靖港,憤投湘江。吾家價人,負之以起。負之以起,非滌生所及料也。爾後成功,即卜於此。是知軍國大事,確非偷生小夫所能奏功者矣。故今日吾國之所患,不在厭世,而在不厭世。有真厭世者,一方由極而反,可以入世,收捨己救人之功;一方還其故我,與濁世生死辭,而極廉頑立懦之致。足下奈何病之?數年以來,吾國自殺之風,稍有根萌者,亦蔣君之自殘未遂,及近日湘中少年,偶而憤激之舉己耳。比之鄰邦,何啻爝火。足下憂其風熾,所慮毋乃過早乎?

  總之,自殺固非獎進而無流弊之美德,特在我國,不生是憂。賢者縱不倡之,決不當阻之。足下以提倡厭世之風,文人當負其責。愚謂提倡偷世之風,文人尤當負其責也。質之明達,以為何如?

  記者

  《甲寅》雜誌第1卷第8號

  1915年8月10日

  【注釋】

  [1]《甲寅》雜誌 1914年5月在日本東京創刊,英文名稱「TIGER」。由甲寅雜誌社發行,發行人漸生,編輯人秋桐(章士釗)。1915年10月停刊,共出10期。李大釗所撰《風俗》、《國情》、《物價與貨幣購買力》等均發表於該雜誌。

  [2]獨秀君 即陳獨秀(1879—1942),安徽懷寧人。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始人。時為《甲寅》雜誌編輯。

  [3]《愛國心與自覺心》 陳獨秀撰,發表於《甲寅》雜誌一卷四號(1914年11月10日)。文章認為,「國人無愛國心者,其國恒亡。國人無自覺心者,其國亦殆。二者俱無,國必不國。」愛國心為立國之要素,但「中國人之視國家也,與社稷齊觀;斯釋愛國也,與忠君同義」,而「近世歐美人之視國家也,為國人共謀安寧幸福之團體。人民權利,載在憲章」。文章指出:「愛國心,情之屬也;自覺心,智之屬也。愛國者何?愛其為保障吾人權利謀益吾人幸福之團體也。自覺者何?覺其國家之目的與情勢也。是故不知國家之目的而愛之則罔;不知國家之情勢而愛之則殆。」文章最後感歎:「嗚呼!國家國家!爾行爾法!吾人誠無之不為憂!有之不為喜!吾人非咒爾亡,實不禁以此自覺也。」通觀全文,陳獨秀所指的國家有兩層意義:一指包括領土、主權、人民等在內的普通意義上的國家,一指統治這一國家的政府。第一層意義上的國家要無條件地愛;第二層意義上的國家則要有條件地愛。

  [4]自反 反躬自問、自我反省。《禮記·學記》:「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

  [5]屈子之懷沙自沉 屈子,即屈原(約前340—約前278),戰國時詩人、政治家。曾任左徒、三閭大夫,輔佐楚懷王內修政治,外抗強敵,並主張彰明法度,任用賢才。後遭讒免職,頃襄王時被逐,長期流放於沅湘流域。頃襄王二十一年,秦國軍隊攻破楚國郢都,屈原寫下《懷沙》一詞後於5 月5日(夏曆)投汨羅江自殺。

  [6]老子之騎牛而逝 老子,即老聃,姓李名耳,字伯陽,春秋戰國時楚苦縣人,曾任周朝藏書室史官,相傳著有《老子》(又名《道德經》)一書。據司馬遷《史記·老子列傳》記載:老子「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莫知所終。」又據《列仙傳》記載:「老子西游,關令尹喜望見有紫氣浮關,而老子果乘青牛而過也」。

  [7]晦盲否塞 晦盲,指社會黑暗、世道混亂。《荀子·賦》:「暗乎天下之晦盲也,皓天不復,憂無疆也」。否塞(音pǐ sè),閉塞不通。宋蘇轍《太皇太后以旱賜門下詔》:「上下否塞,情之不通者非一。」又指困厄。晉葛洪《抱樸子·廣譬》:「逸倫之士,不以否塞而薄其節。」晦盲否塞連用,指社會黑暗、上下交困。宋朱熹《〈大學章句〉序》:「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

  [8]國家 古代諸侯的封地稱國,大夫的封地稱家。《孟子·離婁上》:「人有恆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後亦用來指皇帝、朝廷。《晉書·陶侃傳》:「國家年小,不出胸懷。」近代西學輸入以後,國家一詞具兩個基本涵義:一指居住在特定土地上的民族所形成的具有主權的實體,一指代表這一實體的政府組織。本文中所說的「國家」似更多指後者。

  [9]自覺 覺,領悟、明白。唐韓愈《平淮西碑》:「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自覺,指自我領悟、覺醒。

  [10]萬劫不復 萬劫,佛經稱世界從生成到毀滅的過程為一劫,萬劫猶萬世,形容時間極長。萬劫不復,指永遠不能恢復。晉僧肇《〈梵網經〉序》:「一為人身,萬劫不復。」孫中山《警告同鄉書》:「如果以客帝為可依,甘為萬劫不復之奴隸,則亦已矣」。

  [11]返東 東,指日本。

  [12]顦顇行吟,悵然何之 顦顇,亦作「顦悴」(音qiāocuì),形容枯槁瘦弱。《楚辭·漁夫》:「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顏色顦顇,形容枯槁。」行吟,邊走邊吟詠。悵然何之,悵然惘然,不知向何處去。

  [13]黑智兒 即黑格爾(George Wilhelm Friedrich Hegel,1770—1831),德國哲學家,主要政治學著作是1821年發表的《法哲學原理》。

  [14]自然法派 自然法(Nature Law),西方哲學、法學術語,通常指人類所共有的權利或正義體系。作為一般承認的正當行為的一組原則,它常和國家所正式頒佈及實施的「成文法」形成對照。荷蘭哲學家格老秀斯、英國思想家T.霍布斯、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和盧梭等都是這一派別的重要代表人物,均對政府及其所制定的「成文法」持批評態度。從19世紀開始,該派理論受到普遍批評。

  [15]昌無治之義 昌,倡,倡導。無治之義,即無政府主義。

  [16]遮撥 排斥、反對。章炳麟《記政聞社員大會破壞狀》:「原吾輩之所以遮撥立憲者,非特為滿漢相爭不欲擁戴異族以為共主;縱今日禦宇者猶是天水、鳳陽之裔,而立憲固不適於中國矣。」此處所雲天水、鳳陽之裔指宋、明統治者的後裔。

  [17]風俗名教 風俗,見前《風俗》篇「風俗」條注釋。名教,指以正定名分為主的傳統禮教。晉袁宏《後漢紀·獻帝紀》:「夫君臣父子,名教之本也。」

  [18]滄桑陵穀 滄桑,滄海桑田的縮略,指大海變為農田,農田變為大海。晉葛洪《神仙傳·王遠》:「麻姑自說云:『接侍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陵谷,指山陵變為深谷,深谷變為山陵。《詩經·小雅·十月之交》:「高岸為穀,深谷為陵。」全句指世事變化巨大。

  [19]土裂於人 「土」,指14世紀以後逐漸建立起來的、地跨歐亞非三洲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17世紀末、18世紀初,土耳其在對外戰爭中屢遭失敗,不得不承認埃及獨立,允許希臘和塞爾維亞自治。1877—1878年,土耳其在俄土戰爭中戰敗,被迫承認羅馬尼亞、塞爾維亞、黑山獨立,承認保加利亞自治,割讓卡爾斯和巴統給俄國。至此,土耳其在歐洲的領土只剩下馬其頓、阿爾巴尼亞和色雷斯。其後,又經1912—1913年的兩次巴爾幹戰爭,土耳其在歐洲的領土喪失83%。

  [20]墨聯於美 墨指墨西哥,美洲文明古國之一,16世紀初淪為西班牙殖民地,1821年始獲獨立。獨立伊始,墨西哥的領土就不斷受到美國侵略。1836年,美國策劃墨屬得克薩斯的3萬多名美國移民叛亂,宣佈脫離墨西哥而獨立。1845年美國吞併得克薩斯。1846年,美國佔領紐埃西斯河與格蘭德河之間的地區後,4月向墨西哥宣戰,隨後美軍又佔領了今日美國的新墨西哥州和加利福尼亞州等廣大地區,並繼續向南入侵。1847年4月18日在塞羅戈多的決戰中,墨軍戰敗。9月14日美軍佔領墨西哥城。1848年2月2日,美國迫使墨西哥政府簽訂《瓜達盧佩·伊達爾戈和約》,將墨西哥格蘭德河和希拉河以北的全部領土割讓給美國。

  [21]Souverstre 全名為émile Souverstre(1806—1854),法國小說家。An Attic Philosopher in Paris是其代表作之一(日本東京博學堂曾於明治39年即1906年出版該書日譯本,題為《哲人感想錄》,中文亦有多種譯本)。另有Le Monde tel qu'il sera,發表於1846年,是法國文學史上著名的科幻小說,描述一對年輕夫婦被催眠,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公元3000年,發現因濫用科學技術,同時也由於資本主義自由放任,已經造成了嚴重的惡果。該書直到21世紀初才受到英語世界的關注,2004年美國衛斯裡揚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瑪格麗特·克拉克的英譯本,題為The World as It Will Be(《世界將來就是這個樣子》)。李大釗文中所述,是An Attic Philosopher in Paris一書第八章全部內容的提要。

  [22]北邙委骨,狐狸食之 北邙,本指邙山,在今河南洛陽東北。自漢魏以來,王侯公卿貴族的葬地多在此,後因以此泛稱墓地。晉陶潛《陶淵明集》四《擬古詩》之四:「一旦百歲後,相與還北邙。」委,放棄,棄置。全句意指屍骨委棄荒野充狐狸之食。

  [23]宅心 宅,處。宅心,處心、用心。

  [24]楚囚之泣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言語》:「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歎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惟王丞相(王導)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做楚囚相對!』」後用楚囚對泣或楚囚相對來形容人們遭遇國難或其他重大變故,相對無策,徒然悲傷。宋汪元量《鶯啼序·重過金陵》:「清談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風景今如此,楚囚對泣何時已。歎人間,今古真兒戲。」李大釗引此典故,意在告誡人們不要因為政潮惡濁就遽祈亡國,亡國之後再徒然悲傷,而應發憤努力,「致國家于善良可愛之域而怡然愛之」。「楚囚」一詞出於《春秋傳》:「楚伐鄭,諸侯救之。鄭執鄖公鐘儀獻晉,景公觀軍府,見而問之曰:『南冠而縶者為誰?』有司對曰:『楚囚也。』」後常稱被俘囚之人為楚囚或南冠。

  [25]狐兔之悲 因同類的死亡而感到悲傷。《宋史》:「狐死兔泣,李氏滅,夏氏寧獨存?」

  [26]吾人今日取以自況 況,譬,比。《漢書·高惠高後孝文功臣表序》:「以往況今,甚可悲傷。」李文此句意為「我們今天拿來自比」。

  [27]自畫 「畫」,同劃,意為分開界限。《論語·雍也》:「冉求曰:『非不說(悅)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汝)自畫。』」孔子指出冉求之不學不是「力不足」,而是自我限制。自畫,意為自設界限。「故吾人不得自畫於消極之宿命說(Determinus)」,意為我們不應當自我局限於消極之宿命說。

  [28]以尼精神之奮進 尼,阻止、阻攔。《墨子·號令》:「務色謾正,淫囂不靜,當路尼眾,舍事後就,踰時不寧,其罪射。」宋王應麟《困學紀聞·考史》:「召洪君疇長臺端,禦史自造謗詩,以尼其來。」李文此句意為使精神不能奮發向上。

  [29]Henri Bergson氏之「創造進化論」 Henry Bergson(1859—1941),即柏格森,法國著名哲學家,「變的哲學」的創始人,「非理性主義」的主要代表,著作有《時間與自由意志》(1889)、《物質與記憶》(1886)等。1907年他發表創造進化論,認為整個進化過程是生命衝動的綿延,不斷發展,不斷產生新形式;進化是創造性的,而非機械的,其發展過程有兩條主線:一由本能,導致昆蟲的生命,另一則通過智力進化而產生人,二者都是生命衝動的結果。

  [30]良知良能 天生具備的實現天賦道德觀念的能力和先天具有的道德善性和認識本能。《孟子·盡心上》:「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北宋張載《正蒙·誠明》:「誠明所知,乃天德良知。」明王守仁《答顧東橋書》:良知乃「人人之所同具也」,「不假外求」,「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良知者,心之本體」,「心之虛靈明覺即所謂本然之良知」;又《傳習錄》:「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王夫之《張子正蒙注·乾稱篇》:「耳目官骸亦可狀之象,凝滯之質,而良知良能之靈無不貫徹,蓋氣在而神與性偕也。」

  [31]舜人亦人,我何弗若 《孟子·滕文公上》:「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舜人亦人,我何弗若」即本此。意思是舜時代的人也是人,我們也是人,怎麼就不能像他們一樣呢?

  [32]客卿 指美國人古德諾。參見《國情》注4。

  [33]樂利之境……當能立致 樂利:快樂與利益,猶幸福。《禮記·大學》:「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漢鄭玄注:「聖人既有親賢之德,其政又有樂利於民。」全句是說快樂幸福的前景擺在我們面前,只要奮發有為,很快就可以實現。

  [34]灰冷 心灰意冷。宋蘇軾《送參寥師》詩:「上人學苦空,百念已灰冷」。

  [36]倘謂河清已歎無期 河清,黃河水變清。黃河水濁,少有清時,故古人以河清為升平祥瑞。張衡《歸田賦》:「徒臨川以羨魚,俟河清乎未期。」又,古稱黃河千年一清,因以河清比喻時機難遇。唐張說《季春下旬詔宴薛王山池序》:「河清難得,人代幾何?」

  [36]中江兆民 即中江篤介(1847—1901),兆民是其號,日本近代自由民權運動的代表人物之一,譯著有盧梭《民約譯解》、《三醉人經綸問答》、《平民之覺醒》和《國會論》等。晚年患喉癌,被醫生宣佈為最多保持一年半的生命,躺在病床上以異乎尋常的毅力著成《一年有半,續一年有半》一書。其著作《民約譯解》和《一年有半》、《三醉人經綸問答》等均有中文本出版,對中國近代思想產生過一定影響。李大釗引用此例,意在表明,一個身患不治之症的人尚能利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做出如此壯舉,中華民族是否已像中江兆民那樣身患絕症,還是一個疑問,即使真的毫無希望,也應像中江兆民那樣,利用這最後的寶貴時光,盡我天職,為國一搏,以導民于光華郅治之運。

  [37]近者中、日交涉,喪權甚巨 指中日關於「二十一條」之交涉。

  [38]殄瘁 困苦、困病。殄(音tiān)、瘁,均指病。《詩·大雅·瞻卬》:「人之雲亡,邦國殄瘁。」

  [39]亡國之罪,無與於人,我自屍之 屍,主持,承擔。全句意指不要把亡國之罪推諉給他人,而應該自己來承擔責任。強調國民人盡其職以挽救民族危亡,這是李大釗的一貫思想。在《國民之薪膽》中,他強調政府與國民互相協力以救危亡;在《風俗》一文中,他強調「亡群之罪,不必全屍於助長之人,群之自身,亦實有自作之業」;在《民彝與政治》中,他認為袁世凱帝制復辟,「推原禍始,妖由人興,孽由自作。民賊之巢穴,不在民軍北指之幽燕,乃在吾人自己之神腦。是則犁庭掃穴之計……各將盤營結寨、伏於其腦之『神武』人物一一僇盡,絕其根株而肅清之。誠能如是,則……可以高枕而無憂矣。」

  [40]華嚴之瀧 日本著名瀑布之一,位於本州櫪木縣日光市日光山(Nikko),距東京約145公里。是著名的宗教和觀光聖地。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京都帝國大學學生藤村操因人生問題困惑,於此間一棵樹上題寫「岩頭之感」後,投入瀑布自殺。之後,常有青年來此自殺。

  [41]薪膽精神 薪膽,臥薪嚐膽之縮略。薪膽精神即勾踐之臥薪嚐膽忍辱耐苦誓雪國恥之精神。

  [42]忍死須臾 忍死,指臨死強持,有所期待。《三國志》魏《明帝紀》注引《魏氏春秋》:「帝執宣王(司馬懿)手,目太子曰:『死乃複可忍,朕忍死待君,君其與(曹)爽輔此。』」近代譚嗣同《獄中題壁》詩:「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43]曹社之鬼 《左傳》哀公七年:「初,曹人或夢眾君子立于社官,而謀亡曹。」後用曹社或曹社之鬼代指國家將亡。北周庾信《庾子山集·哀江南賦》:「鬼同曹社之謀,人有秦庭之哭。」

  [44]蔣某自銃 指蔣方震(1882—1938)自殺事。參見《原殺》注7。

  [45]陳星台 參見《原殺》注11。

  [46]楊篤生 參見《原殺》注13。

  [47]光復 光,榮耀、光彩,又指禮樂文物。光復連用,意為恢復過去的榮耀或文物禮樂。轉意為恢復原來政制、文化,驅走外來的侵略者、統治者。章炳麟《〈革命軍〉序》:「今中國既滅亡于逆胡,所當謀者光復也,非革命雲爾。」

  [48]暴秦肆虐,仲連蹈海 參見《原殺》注14。

  [49]荊楚不綱,靈均投江 參見《原殺》注15。

  [50]黃冠草履,歌哭空山 參見《原殺》注16。

  [51]可以僂指數 僂(音lǚ)指,屈指、屈指而數。清丘逢甲《汕頭海關歌》:「幾十萬人出此關,僂指來歸十無四。」

  [52]忠臣殉國 忠,忠誠無私、盡心竭力。《左傳·成公九年》:「無私,忠也。」三國魏嵇康《釋私論》:「讒言以言,不可謂有誠;激盜似忠,不可謂無私,此類是而非是也。」忠又特指事上忠誠。宋岳飛《乞解軍務劄子》:「臣竊謂事君以能致其身為忠。」忠臣,忠於君主的官吏。唐杜甫《秦州見敕目薛畢遷官》詩:「忠臣詞憤激,烈士涕飄零。」明郎瑛《七修類稿·國事八·南都二墓》:「吾夫為國死,為忠臣;吾子為父死,為孝子。天下婦人好夫好子,無出我右。」突出表彰忠臣始自宋代。宋以前官方所修正史中不專為忠臣列傳。宋初開始,為培養風氣,大力倡導「忠」、「義」,所修《舊唐書》、《新唐書》中開始專門為「忠義」之臣立傳。

  [53]烈婦 古指重義守節的婦女。晉傅玄《秦女休行》:「秦氏有烈婦,義聲馳雍涼」。特指以死殉節或殉夫的婦女。

  [54]滿清末造 造,世、時代。《儀禮·士冠禮》:「公侯之有冠禮也,夏之末造也。」清趙翼《過文信國祠同舫庵作》詩之二:「三百餘年養士恩,故應末造澤猶存。」滿清末造即滿清末期。

  [55]懺悔 參見《文豪》注32。

  [56]天堂 某些宗教指人死後靈魂居住的美好地方。《宋書·夷蠻傳·天竺婆黎國》:「敘地獄則民懼其罪,敷天堂則物歡其福。」

  [57]生花之筆 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夢筆頭生花》:「李太白少時,夢所用之筆頭上生花,後天才贍逸,名聞天下。」因以「生花之筆」喻傑出的寫作才能。

  [58]木鐸之聲 木鐸,以木為舌的大鈴,銅質。古代宣佈政教法令時,巡行振鳴以引起眾人注意。

  [59]馮道 (882—954),字可道,自號長樂老。漢族,五代瀛州景城(今河北交河東北)人。曆仕後唐、後晉(契丹)、後漢、後周四朝十君,拜相二十餘年,人稱官場「不倒翁」。

  [60]吳廣 疑為漢代胡廣之誤。胡廣(91—172),字伯始,東漢南郡華容人。少孤貧,二十七歲舉孝廉。曆仕東漢安帝、順帝、沖帝、質帝、桓帝、靈帝等六帝,官至太傅,封安樂鄉侯。他熟悉典章,老於世故。當時有諺語說:「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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