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與個人李大釗全集

國家與個人

　　（一九一八年七月一日）

　　每家門上有國旗，到處有凱旋門。

　　日、清的戰局終結，今日是大元帥陛下從廣島凱旋的日期了。

　　新橋車站的附近，真成了人海。老少男女，喧嘩著，罵著，笑著。人像波浪騰沸的一般。「奉迎聖駕」的旗，紅、紫、白、青都在五月的空中翻揚，甚有精采。愛國忠君的精神，空氣裡也有了。

　　忽然有兩三輛載草的車子，想強沖人群走過去。遇見警官的一聲喝叱，就止住了。

　　忽聽背後有叨咕的聲音：「甚麼？畜生奴！甚麼這樣高興？喂喂……的鬧的討厭！畜生奴，我們車力廝們怎麼樣呢！」我愕然而顧，顧而又愕然。

　　立在我背後的，想是一個路旁推車的苦力。頭髮鬍子亂蓬蓬的長著；老黃紙色的臉，更帶著青黑色，發出怪光；頰骨高露，可怕的兩隻窪眼睛，惘惘然現出如餓狼一般的凶光；像是拿抹布湊綴成的單衣，遮不住胸，結繩子作帶；光著腳。

　　群眾的裡邊，有一個小孩子，不堤防將那正在吃著的饅頭落在地下，那結繩帶的男子，飛也似的搶了去，就吃完了。

　　小孩子怒了，眾人都笑，我要哭。

　　更沒有像「餓」這樣可悲的！更沒有像「餓」這樣可怕的！使人吃人肉的是「餓」，使人毀城寨的也是「餓」！

　　忠君愛國那些話，任憑君說罷！

　　但願勿使陛下的赤子挨餓就是了！

　　署名：守常

　　《言治》季刊第3冊

　　1918年7月1日

　　【注釋】

　　①節譯德富蘆花氏《自然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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