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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常交來的報告(之一)


  【以下附錄】

  守常交來的報告(之一)——全國學生運動狀況(一九二四年七月)

  北京

  北京之校數及學生數目,向無可據之確實調查,依北京學生聯合會歷來發通告之底冊,其數約為五十余,然中學以下之各公私立學校皆不在內。此五十餘學校中,包含國立學校、部立學校、公立學校、本國私立學校及外國教會之學校五種。國立學校以八校——北大、法大、師大、醫大、女高師、工大、美專、農大為首。部立者,以交通大學、俄文法專、高等警官等為首。公立者,以第一至第四四個中學為首。私立者,以中大、民大、朝大、中央法政等為首。教會立者,以燕京大學、匯文大學等為首。學生總數號稱三萬,大概歷來參與學生運動中之各種示威運動者,至多不過五、六千人而已。

  北京學生之地位與環境,與各都市或地方異。其最明顯者,為接近政治中心,天然為全國學生運動之發源地及領袖。其對於政治較能瞭解,更受刺擊[激],故其政治熱(情)比他處學生為高,遂不時有學生運動之興起。

  北京學生之團體:

  (一)北京學生聯合會,為北京學生之總機關。五四成立以來,中間雖時有停頓,總算是能繼續的。加入之校數最多時有三、四十校,最少時有十六、七校。其中堅分子向為國立八校,八校中尤以北大、師大為要。北大為北京S·Y之策源地,故該會實常受本團之指導也。去年暑假以前,因驅彭運動發生,該會重振五四運動旗鼓,因主持者為本團同志之故,其運動標語及方法皆甚進步。如公然電請國民革命首領孫中山北伐及組織正式政府,主張解散國會,打倒軍閥等等,皆可謂為大規模國民革命開幕之第一聲。驅彭運動風潮息後,同志學校與非同志學校(暫以其代表之態度為分類標準)間,發生極大之衝突,該會遂裂為二,一以北大為首,一以師大為首,長至四月之久。此次破裂,使S·Y同志得不少教訓,深覺參加運動之同志之個人態度,及團體對於活動同志之不斷的連[聯]絡及指揮尤為必要。破裂期間,由本團同志利用八校欠薪罷課機會,組織八校讀書運動會、教育基金運動會,從感情聯絡入手,一方消滅舊嫌,一方為恢復學聯之預備,結果,該會果于去年臘月由中之四校調和重行恢復。是次,該會加入學校約十六個。其中完全由同志代表出席者九校,故新章所規定之重要各點,及新職員之選舉,皆依S·Y之意志而實現的。但是恢復未久,尚未能作有力之運動,現在從增加分子及充裕會費著手,不久內部充實之後,將來仍能繼續作各種領袖的有力的運動也。

  (二)各校學生會或自治會。前者為國立或少數私立學校所沿用,後者為教會學校所沿用。五四當年,這種會社幾於無校無之,今則殊有零落之觀,有者亦未有代表全校公意之能力,或本校臨時發生若何問題時一度用之,以為解決問題而外,對於政治、社會諸問題殊少過問。

  (三)各校內以感情為基礎之各省同鄉會。此種組織最無意義而最普遍,昔時人多不注意之。最近從事政治運動及團體組織之活動分子,忽發明利用同鄉會為樹立新勢力之新法。其最著者為少年建國團之前身—湖湘學會之聯絡湖南人中非S·Y分子及反對S·Y是也。近如民權、民治皆仿其法。吾團亦採用之,且頗有效。北京以外之地方團,似可加之意焉。

  (四)以研究學術為宗旨之藝術團體和學術團體。此種團體為橫斷一校或一地域之組織,其數在北京者亦屬不少(惜無精密調查)。其中分子,大都為有頭腦、有能力之青年,且多表同情于國民革命者。其中一變而為政治的團體者,亦屬不少。此種組織,本團應最注意,平日宜令同志就其所好、所學者加入,先以聯絡,有機會即可多多吸收進步分子,或竟可使其變為國民革命的團體也。

  (五)政客或他種主義者所暗中主持之半學術半政治的團體。此等組織在北京特多,如西北協會、民中俱樂部、民治主義同志會等等,利用少數同鄉學生出而主持者為多。其人數少則二、三十人,多則百人以上。其能力,為有組織的運動則不足,搗亂、爭小利、破壞國民革命軍之陣容則有餘。此等團體,吾人最堪注意破壞、撲滅或揭穿之也。

  除以上五種學生組織之外,尚有值得善意注意者,如各校內或各校間之體育團體、劇團。此等團體,如能使同志多多加入,聯絡感情、宣傳主義、吸收同志,最為有效。再者,值得敵意注意者,為教會學校及青年會之種種組織及其舉動。北京教會學生,五四以後絕少加入學生運動者,對於學生聯合會之主張內政外交皆應[不]過問,反對甚力,而對於哈丁紀念碑之樹立,則熱心萬分,其無用及反動,可見一斑。

  北京學生與國民黨。

  北京自恢復國會,以政客而強姦教育,賄選成功以來,一般學生所受之刺激不少。他們一方對於北京政府絕望,一方對於國民革命遂形信託。觀于北京、南京、奉天、上海之民意投票之推崇中山,及驅彭運動當時之請中山北伐、組織國民政府,皆足為學生傾向國民革命,贊成國民黨之明證。北京方面尤為狂熱,除我S·Y昔與國民黨合作外,加入之團體有民治主義同志會。該會在驅彭以前,不過是只北大二十餘人耳,至國民黨改組大會時,分子增加至二百人左右,有受民黨津貼之出版物《民生週刊》一種,鼓吹三民主義。又有一種團體名民權社,于廣州大會閉會後,首倡三角同盟打倒S·Y。二為少年建國團,初由反對S·Y之湖南人所組織,由湖湘學會、中華學會而改為今名。該會在諸團體中成立最晚,而進行最猛,團員號稱二百一十人,人頗言其以國民黨正統自期(對北京各種小團體言)。廣州大會後,與民權社互相唱和。至最近,又(為)爭執行部位置,及預備市黨部委員之選舉競爭,最近且與民權社相結甚固。其拉攏(介紹)國民黨員(為投票計)之力、(濫)亦相當。北京學生與國民黨得此種小團體為之中介,其在北京之活動,表面頓形熱鬧。就好方面說,是學生一時皆集中于國民黨——國民革命旗幟之下,前途發達大有可觀,然就目下情形而言,此等團體固不能實際行動,且此種小組織愈多,必至紛擾有加,革命不足。若以本團地位而言,更為不利,蓋此等團體,大半以S·Y為攻擊之目標者也。上述之點,與吾人加入國民黨合作之政策上,大有參考之價值,願予以十分之注意(原稿在以上這段文字上,作了「團體競爭」四個字的眉批——編者注)。

  北京學生與S·Y。

  北京學生之知S·Y者,除北大外,為數不多,然一年來,知者殆很不少。就知者中,駭怕、妒恨與同情者各半。其所以恨者,多因學生界事皆S·Y同志所主持,有時態度(以個人方面為多)之不經意或有陷於包辦,致非同志之同事有時有被利用或欺騙之感(民權社及建國團即有此感)。其贊成者,則以S·Y做事之能力,任事之精神,態度之光明,勝過民治等然也。前者反對S·Y,據其所言,皆非反對S·Y之主義,乃反對S·Y做事的人——此點值得反省。此次于介紹國民黨黨員中,得不少新同志。此輩皆信社會主義,而不知有此項實行主義之機關者,此等現象,或者為我們同志太不置意於宣傳所致。

  可注意的蒙藏學生。

  北京有個蒙藏學校,學生百五十人,皆蒙、藏官費送來者也。此次本團為國民黨介紹黨員,得一與他們接觸的機會,深覺此輩學生將來于蒙、藏事業之發展,有極大之希望。現加入本團有最進步者一人,入民黨者數十人。此後,北京地方當注意此新方向,現在不過提提而已。

  廣州

  廣州初為農業社會,以地濱海,近卅年間,國際帝國資本主義勢力侵入,農業制度崩壞,工商業又不能自力發展,失業者甚眾,人民經濟貧困,由是經濟變動及於窮鄉僻壤。所謂士之階級,書香之家,已成破落戶,不能自持。加之十三年來,政治擾亂,兵燹遍全省,人民遷徙流離,痛苦不堪,以致全省教育不振,文化低落。在這種經濟政治狀況之下,發見兩種學生。第一種,是投身在教會學校裡面讀書,希望畢業後在洋人所管的生產機關,或教育機關謀生混飯吃,以及想做官發財。此種人教育出來,只是洋人的奴隸,帝國資本主義之走狗。第二種,是小資產階級的子弟,厭亂食貧,無法解決自己問題,便想復古,讀聖賢書。此種人,以在鄉間及私塾裡為多。其思想介在此二種之間的學生,為數亦不少。

  廣州除我們的新學生社之組織外,尚有民權社(七十餘人)和知用社(四十餘人)。前者好虛榮,不肯參加實際群眾運動。曾辦一《民權半月刊》,因在校中取得地位而逐漸渙散,我們同志加入活動,現有可取而代之之勢。知用社是研究文學團體,妄談時事,遭我們之痛斥,唯頗得一般商人同情。

  廣州學生聯合會為一種不生不死團體,有大事如反曹及海關運動時,即出來運動號召一下,事過即行死去。其中教會學校學生較占勢力,曾於去年暑期發起一次平民教育運動,演劇、籌款,辦平民學校四所。該次運動,我們新學生社同志加入合作,故教員多為我們的社員。該會自該次運動後,複寂然無聞矣。我們同志現在正謀加入該會,在進行中。

  香港

  香港是商人與一般滿清遺老及失敗官僚托足地,他們的思想是復辟的,因此舊禮教觀念充滿群眾腦海。他們的子弟自然頭腦頑固,但同時都羡慕資本主義,年紀稍長,無不習英文。

  帝國主義者在香港,實施其奴隸教育及基督教宣傳,因此,香港學生絕無覺悟,與新文化格格不相入。香港學生既多為官僚及洋買辦家子弟,其於學校畢業後,又多靠洋人為生,無畢業後失業的恐懼,故其學生,迥與中國內地小資產階級性質之學生不同,而學生運動難有希望。我們同志在學生中亦無如何勢力。然而,我們同志現正計畫在該地組織一公開的學生團體,吸收比較進步分子,做傳播新文化及反對外人的運動。

  安徽及其他各地

  安徽的學生運動,在過去是很激烈的,為驅逐李兆珍而罷課、罷市,為爭教育費而流血,為賄選而搗毀議員家宅,都是安徽學生反抗軍閥的行為。安徽學員是很奮鬥的,可惜我們在其間沒有主義的宣傳。安徽而外,福建學生亦甚革命,抵制日貨、反抗軍閥,都鬧過幾次風潮,可惜我們在該地一點也沒有組織。在上海、南京許多學生更籠罩在外人教育勢力範圍之下,在此處,學生界的空氣,缺乏革命精神。他們所崇拜的是金錢主義,他們的目的是將來找飯碗與位置,他們學得最好的(是)英文,無一點反抗政治與從事社會活動的興趣。外人在中國教會教育之成功,當以江、浙為最了。

  湖南

  湖南學生之思想,在此時可謂正在一反動時代,從前種種活動,皆日見沈寂,毫無進步。最大多數,皆麻木不仁,不問世事。其餘浪漫的、空想的、自私的思想,亦占大勢力。全省而論,約有半數之學校內無一同志。

  學校中有學生會、自治會等之組織者,約有三分之二,其餘均極散漫,毫無系統。學生聯合會除在長沙為同志從中所主持,尚比較有統率學生之能力外,其餘各處,則僅存其名義而已。以同鄉關係組織之學友會,則頗形發達,然僅參與地方事務,毫無統一的聯絡。各種學術研究會,亦均在教員指揮之下而成立,甚少自動的大規模的組織。以意志結合的團體亦不多有,除同志組織有三四個團體外,稍名於社會者,僅一青年學會(安其社組織),然現時亦無形渙散。

  學生界之出版物,除學生聯合會週刊外,各校發行刊物者,亦複不少。各地方學友會之週報、旬報,在長沙最盛期,幾有二十餘種之多,現時存在者不過八種矣。

  各種社會運動,學生參入者以愛國運動為最熱烈。青年救國團(長沙)、愛國勵進會(衡陽),人數均多至數百。平民教育運動,農村運動,則僅同志參加。此外各種遊行會、追悼會亦尚能有多數學生足跡。

  文學書籍在學生界行銷最盛,次之,則為社會主義書籍。《覺悟》在各校約銷三百份,《中國青年》最多時行銷至六百餘份之多。

  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全宗514,目錄1,案卷26,第103—110頁(漢文原件)

  ①這份報告是原共產國際收存的中文手稿原件。在其扉頁上寫有「Докдад ом щу Чжмаи」(即守常交來的報告)。扉頁的左上角標有「12、Ⅻ、1924」。收在全宗514號中的「報告」共四份:《全國學生運動狀況》、《全國國民運動狀況》、《全國勞動運動狀況》及《中國北部勞動運動概況》。前三份文獻無署名,均用《政治生活週報》的稿紙以毛筆書寫。第四份文件是以「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的名義寫的,報告首頁上除蓋有北方分部的印章外,還蓋有「書記張農」的圓形印章。這四份文件的檔案頁碼編號是連續的。前三份文獻,雖無署名,但檔案上卻明確注明是「守常交來的報告」。儘管如此,我們尚不宜匆忙確定就是李大釗的手稿,故暫作附錄收入之,供大家作進一步的研究、考訂。這幾份文獻現保存在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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