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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歌甲集》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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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頡剛先生的《吳歌集》將要出版,我極喜歡能有這很好的機會將我的一些意見寫出,算做一篇小序。 我們研究民歌俗曲,以至於一切的民間作品,有種種不同的意趣。歸併起來,卻不外乎語言、風土、藝術三項。藝術一項,大部分是偏向著文學一方面說;但如碰到了附帶樂譜的作品,就得把音樂也歸併在一起算賬。 這語言、風土、藝術三件事,乾脆說來,就是民族的靈魂。若是我們只學著最古的古人講究佃漁畜牧,或者是只學著死去未久的古人講究富強,造槍炮,打鬼子,那麼我們所有的,只是吃飯、穿衣、拉屎、困覺,人禽之別安在哉? 吃飯穿衣等事是全人類所共有的,所以要研究各民族特有的文明,要徹底瞭解各民族的真際,非求之於吃飯穿衣等事之外不可。而民歌俗曲,卻便是這項研究的最真實最扼要的材料。 何以說最真實,因為這是蚩蚩者氓自己用來陶情適性的;他們既不比考生們對著考官對策,又不比戲子們對著聽眾賣藝,所以唱起來只是有話十搭十的說,不求討好,不受拘束。何以說最扼要,因為如上文所說,民歌俗曲中把語言、風土、藝術三件事全都包括了。 自從六朝以至於今日,大約是吳越的文明該做中國全部文明的領袖罷。吳越區域之中,又大約是蘇州一處該做得領袖罷。如果我這話說得不大錯,那麼蘇州在中國文明史上所處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料中國人無人不愛玩蘇州,而求其所以愛玩蘇州夢寐難忘者,無非是寒山寺的鐘聲,虎丘山的香塚;其下焉者,則玄妙觀前吃板茶,金閶門裡騎驢子,把天是無雙卡塔爾雙人間不二的吳儂白苧之歌一扔扔到了青港裡。這不但是蘇州人要氣昏,便是我們附庸于蘇州的人也要憤憤不平。 前年頡剛做出孟薑女考證來,我就羡慕得眼睛裡噴火,寫信給他說:「中國民俗學上的第一把交椅,給你搶去坐穩了。」現在編出這部《吳歌集》,更是咱們「歌謠店」開張七八年以來第一件大事,不得不大書特書的;所以我就借此將民歌的重要與蘇州民歌的重要胡亂寫出一些,見笑見笑。 劉複,一九二六、三、二,北京 (原載1926年7月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歌謠研究會初版《吳歌甲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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