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蔣光慈 > 異邦與故國 | 上頁 下頁 |
九月二十六日 |
|
陰雨。 午後至藤枝家,送書給他。已經一點多鐘了,他還未起身。我問他為什麼起身這樣宴,他說他白天裡不能做事,做事全靠在夜裡,故每日起身得這樣宴。我想,他倒有點中國人的習慣了。 在他家吃了晚飯後,我同他兩夫婦便乘車到帝國劇院,剛一進院便遇見了日本文壇的老大家藤森成吉和他的夫人。藤枝為我介紹了,但因為言語不通,便沒有多談話。他說出要請我吃飯的意思我說那倒可不必。他大概已經是四十多或五十歲的人了,然而他還很年青地努力著,他的思想和他的年齡成反比例,這較之中國人一上了一點年紀,便開倒車者為何如?……他說他下一個月有閒空,我或者到他的家裡談一談。 接著藤枝又為我介紹了兩位懂俄文的朋友,一個是杉本良吉,一個是黑田辰男,他們二人都是從事翻譯俄國著作的。杉本君還在左翼劇場裡當演員,什麼時候我倒要賞鑒一賞鑒他的藝術呢。他的俄語說得還流利。 帝國劇院的規模雖然並不見得怎樣偉大,然而裡面的佈置,設備,清潔,那完全是歐洲化了,找不出一點兒東方的痕跡。我想起來中國的劇場來,我的天哪,那是怎樣地要令我發生不快的感覺!上海的資本主義並不是不發達,然而為什麼那些中國劇場還是充滿著老舊的氣味呢? 今晚有三個腳本上演。第一個腳本《偽造株卷》為藤森成吉氏所作,分六場。第二個腳本《將他們免職的是誰?》,為三好十郎氏所作,乃是一幕喜劇。第三個是落合三郎氏所譯編的法國馬塞爾托魯氏的《密偵》,四幕劇。 《偽造株卷》的演出,完全取著未來派(?)的方法,佈景簡單,服裝同樣,這令我想起來莫斯科的「梅宜賀爾德劇院」初期的演劇。我對於演劇是外行,也許我的意見是不對的,然而我總覺得這種辦法太不寫實了,並不能給與觀眾以美的感覺,因之也就不能收宣傳的效果。藤枝說,原作是寫實主義的,不知為什麼導演者卻把它演得這個樣。 《將他們免職的是誰?》這一幕喜劇卻演得很出色,將一個小學校長一直到縣知事的醜態表演得活靈活現。 《密偵》是反法西斯蒂的作品。演員都很健全,可以說沒有一個蹩腳貨。化裝得也維妙維肖。在技巧方面,日本的演劇可以說已經走上歐洲的路了。最令我驚異的,那是在天皇所在地的東京,在這個堂皇的帝國劇院裡,居然能公演著這種革命的劇本來!舞臺的下面坐著兩個警察,而舞臺上面慷慨激昂地唱著International,這豈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藤枝對我說,他們唱的是法語的International,所以不被干涉,至於日本語的那可就要被禁止了。我真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雖然是用法語唱著,但是那內容,那音調,豈不是一樣的嗎?鼓掌的聲音是這樣地多,那不是證明觀眾都明白那臺上所唱的歌是一回什麼事嗎? 日本的這個國家真令我奇怪! 然而一想起我的祖國來,那可真要令我痛哭了!……野蠻的中國呵!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