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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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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君的臉又飛上了一片紅暈,卻又抑制著說: 「別拿我開心……」同時她又悄悄的瞥了白華和劉希堅一眼。「我是把你們當做好朋友……」停一下,她就說出她到這裡來的緣故了: 「密司陳她忽然有事要回家去,」她顯然是不好意思的說:「她那天不能做女儐相。所以……我想你和密司王說一說,看她肯不肯?」 白華打起哈哈了。劉希堅也暗暗的好笑,聯想到有一篇名做《白熱的結婚》的小說。 「一定要女儐相麼?」白華強忍著笑聲說:「好的,我明天和她說一說……」接著她又戲謔的問:「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要我替你做些什麼呢?」 「不敢勞駕你。不過,如果密司王不肯的話,我想你再去同密司周說,因為我同她們沒有你熟。」說了便站起來預備走。 「忙什麼?」白華也從床上跳下了。 「好讓你們說話呀!」她含蓄的笑著說,仿佛這句話很報復了他們的謔笑一樣,同時向他們流盼了一眼,便走了。 白華轉過身又坐到床上去,活潑地搖著腿幹,一面又去收檢那些像片。 劉希堅的眼睛也跟著她的動作而盯著她。他仍然從她身上得到一種愉快——這愉快的成分是很不容易分析的。並且,他今天忽然覺得她簡直象一個炭畫了,因為她穿的是一身黑,黑夾襖,黑裙,黑襪子,黑皮鞋……但是她比一切畫著少女的炭畫都美,而且生動。 他下意識的想:「愛你,唉,白華!」 白華向他說話了: 「你帶了多少錢來?」 他警醒了不少,便回答:「十塊。」 「還有沒有?」 「你的信裡只說十塊。」 「現在不夠了,」她笑著說:「把你所有的錢都給我……」 「好的,」他爽然地,「不過你要對我說,是不是又拿去印那些傳單?」一面把皮夾子拿出來,向桌上抖著,一共是十三塊和四角輔幣。 她把錢拿了。 「你沒有干涉我的權利,」她朗聲的說,接著她把小零頭還給他:「這四毛錢留給你買香煙吸……」 他沒有作聲,呆看著她伸過來的手,只想把嘴唇沉下去吻在那嫩白的纖細的手指上,至於作一些狂亂的事情。但他又呆看著她的手收回去了。因為他不願意被她看做沒有理性的動物。他是只想有一個機會能向她表示他的愛情…… 她已經坐到籐椅上了,又把椅子拖攏來,朝著他,和他挨得很近地,差不多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這舉動很象她要向他說出什麼秘密文件。 「我告訴你,」她的話開始了。並且她看著他,很出神的看,眼睛充滿著熠熠迷人的閃光,但這閃光又含蓄著一種純潔的原素,使人不敢妄想。 「唉,白華!」他制止著想,他的心是惶惑地動搖了。 她接著用快樂的聲調說: 「世界上真有許多蠢事情呢。你不是曾認識陳昆藩麼?就是那個斜眼睛!誰都知道他在十五年前——在他十四歲時候,他父親便給他娶了親的。人家說他的妻子可以抵過兩條牛,因為她一天操作到晚都不知道疲倦。他有三個孩子也是誰都知道的。他的大孩子已經會想法子去偷別人的甘蔗。但是他常常都在生人面前說他沒有家庭,並且把他自己的年紀減小了八歲。誰相信他只有二十一?也許他自己還以為滿年輕呢!他的黃頭髮總是塗得油膩膩的,那劣等頭髮水的氣味,真使人一嗅了便要嘔……」 她把話停住了,卻分外地高興起來,仿佛她的喉嚨邊還有許多更覺得可笑的話,使她當做享樂似的開心著。隨後她把眼睛望著對面的人,又閃著迷人的嫵媚的光彩。 劉希堅有點奇怪她的這一套話,尤其是她的這得意的神氣。他覺得她簡直不是和他談話,倒是在向他描畫出一個小說中的人物。他忍不住問了: 「你這樣說他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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