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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緣》的引論(3)


  三 李汝珍的人品

  我們現在要知道李汝珍是怎樣的一個人。關於這一點,《音鑒》的幾篇序很可以給我們許多材料。餘集說:

  大興李子松石少而穎異,讀書不屑屑章句帖括之學;以其暇旁及雜流,如壬遁,星蔔,象緯,篆隸之類,靡不日涉以博其趣。而于音韻之學,尤能窮源索隱,心領神悟。

  石文煃說:

  松石先生慷爽遇物,肝膽照人。平生工篆隸,獵圖史,旁及星卜弈戲諸事,靡不觸手成趣。花間月下,對酒征歌,興至則一飲百觥,揮霍如志。

  這兩個同時人的見證,都能寫出《鏡花緣》的作者的多才多藝。許喬林在《鏡花緣序》裡說此書「枕經葄史,子秀集華;兼貫九流,旁涉百戲;聰明絕世,異境天開」。我們看了余集石文煃的話,然後可以瞭解《鏡花緣》裡論蔔(六十五回又七十五回)談弈(七十三回),論琴(同),論馬吊(同),論雙陸(七十四回),論射(七十九回),論籌算(同),以及種種燈謎和那些雙聲疊韻的酒令,都只是這位多才多藝的名士的隨筆遊戲。我們現在讀這些東西,往往嫌他「掉書袋」。但我們應該記得這部書是清朝中葉的出產品;那個時代是一個博學的時代,故那時代的小說也不知不覺地掛上了博學的牌子。這是時代的影響,誰也逃不過的。

  關於時代的影響,我們在《鏡花緣》裡可以得著無數的證據。如唐敖、多九公在黑齒國女學堂裡談經,論「鴻雁來賓」一句應從鄭玄注,《論語》宜用古本校勘,「車馬衣輕裘」一句駁朱熹讀衣字為去聲之非,又論《易經》王弼注偏重義理,「既欠精詳,而又妄改古字」:這都是漢學時代的自然出產品。後來五十二回唐閨臣論注《禮》之家,以鄭玄注為最善,也是這個道理。至於全書說的那些海外國名,——都有來歷;那些異獸奇花仙草的名稱,也都各有所本(參看錢靜方《小說叢考》卷上,頁六八—七二);這種博覽古書而不很能評判古書之是否可信,也正是那個時代的特別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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