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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二七、覲莊對餘新文學主張之非難


  (七月十三日追記)

  再過綺色佳時,覲莊亦在,遂談及「造新文學」事。覲莊大攻我「活文學」之說。細析其議論,乃全無真知灼見,似仍是前此少年使氣之梅覲莊耳。

  覲莊治文學有一大病:則喜讀文學批評家之言,而未能多讀所批評之文學家原著是也。此如道聽途說,拾人牙慧,終無大成矣。此次與覲莊談,即以直告之,甚望其能改也。

  吾以為文學在今日不當為少數文人之私產,而當以能普及最大多數之國人為一大能事。吾又以為文學不當與人事全無關係。凡世界有永久價值之文學,皆嘗有大影響于世道人心者也。(此說宜從其極廣義言之,如《水滸》,如《儒林外史》,如李白、杜甫、白居易,如今之易蔔生(Ibsen)、蕭伯納(Shaw)、梅脫林(Maeterlinck),皆吾所謂「有功世道人心」之文學也。若從其狹義言之,則語必稱孔孟,人必學忠臣孝子,此乃高頭講章之流,文學雲乎哉?)

  覲莊大攻此說,以為Utilitarian(功利主義),又以為偷得Tolstoi(托爾斯泰)之緒餘;以為此等十九世紀之舊說,久為今人所棄置。

  余聞之大笑不已。夫吾之論中國文學,全從中國一方面著想,初不管歐西批評家發何議論。吾言而是也,其為Utilitarian,其為Tolstoian,又何損其為是。吾言而非也,但當攻其所以非之處,不必問其為Utilitarian,抑為Tolstoian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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