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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中國問題的近期劄記之四(1)


  箴言

  怯懦乃是好人之不幸。

  ——伏爾泰

  孔子說:「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任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

  如果說德國人是歐洲最為自私的人,那麼法國人則肯定是歐洲最不自私的人,是「無可挑剔和無所畏懼的勇士」——貝阿德、奧爾良的聖女貞德、那瓦爾的亨利、大孔代(Condé)親王、大革命時的共和主義者夏洛特·科蒂(CharlotteCorday,她曾經刺殺了大革命的領導人馬拉),這些人都是法國人高尚品格的象徵。

  德國是歐陸的蘇格蘭,法國是歐陸的愛爾蘭,但英國的真正貴族都是法國人——法國的諾曼底人。那個「貴族與騎士的統帥」,親手給臨死的士兵遞上水杯的菲力浦·錫德尼爵士便有法國血統。其實,莎士比亞在心底深處、在骨子裡也都是法國人。他嘲笑英國的倫敦佬,那些信守「無所不偷,且將偷來之物說成是買來的」原則的巴多夫(Bardolph),尼姆(Nym)和皮斯多爾(Pistol)——他們是吉卜林先生筆下湯米·阿德金斯(TommyAtkins)的原型,是蘇格蘭低地人傑米(Jamy)船長的原型。

  如果說法國人是歐洲人中最無私的民族,那麼目前他們的處境之可憐,也是歐洲其他任何國家的人民所無法比擬的——也許葡萄牙人例外,但他們剛剛與英國人結成了同盟!

  上海《字林西報》的記者對巴黎市政當局上次舉辦的大型招待會,作過這樣的描述:「大會要求客人們身著晚禮服出席——眾人酒酣耳熱之際,但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士步履凝重地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她下穿呢絨黑裙,上套檯面呢的羊駝毛罩衫,頭戴綠絨無沿帽,帽上的羽飾已然變黑;而一個年輕的男士此時也鎮定自若地踱過大廳,他身穿棕色外衣,系著彩色領帶,戴著黃色手套。當他們打開餐櫃的時候,都大吃了一驚:除非他們跑去與人大吵一架,否則甭想吃到任何東西了。偷走食物是某些客人的另一種癖好,他們的商業本能驅使他們總是盡可能將其不得不上交的稅金撈回!」

  俾斯麥曾放言:「從某種意義上說,法蘭西可以分成兩個民族:巴黎人和外省人——後者乃是前者心甘情願的苦役(heiwilligeHeloten)。現在的問題是解放問題,即把法蘭西從巴黎人的統治下解放出來。農民們不願意再受巴黎人的殘酷壓迫了。」

  但法國農民現在無能為力,成不了氣候,因為他們缺少一個領頭人。法蘭西民族現在甚至連一個「掛名國王」(roidn』Yvetot)都沒有,而是讓一個良民盧貝(Loubet)、一個精明的商人和「典型的暴君」(moduledespotentats)去做總統,因為他懂得如何保持沉默。法蘭西民族最後一個真正的儘管不是完美無缺的領袖,已經死在聖赫勒拿島上了。

  比缺乏領袖還要糟糕的是,法蘭西現在甚至已沒有公認的貴族了。在當今法國,名義上的貴族是巴黎人,即那個「身穿棕色外衣,系著彩色領帶,戴著黃色羊皮手套的年輕男士」。但是,巴黎人並不是紳士,他們是新興的資產階級。大文豪福樓拜曾說:「我把資產階級稱為思想鄙陋的人。」

  俾斯麥對法蘭西民族下述的傲慢評論,無疑符合巴黎人的實際情況:「他們是一群無足輕重的人(einenationvonNullen),是些不折不扣的群氓。他們有錢和漂亮的外表,但除了烏合之外,沒有個性,沒有獨立人格(KeinindividueuesSellestgefiihl)。」

  偉大的拿破崙曾經對梅特涅說:「在法國,能人到處都是,但不過是些能人而已。它與品德毫不相干,甚至連原則也不講。人人都追求別人的喝彩,並不管這喝彩是來自上面還是下面;他們一心只想引人注目、嘩眾取寵。」

  既無德性,又不講原則,何來貴族?現在的法國已沒有貴族,取而代之的是官僚。法國的農民、老百姓為了祖國甚至願意獻出生命,但那些官氣十足的法國官僚們、如果沒有報酬,就不願為法蘭西做任何事。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薪水。如果做官的法國人只滿足於薪水,而不去貪婪地伸手撈巴拿馬股票和其他油水,那就該謝天謝地了。

  保羅·波爾(PaulBod)先生曾悲憤地說:「legendarmefait1afeteaveelesvoleurs.」(國家召喚警察,而警察們卻與小偷打得火熱。)從最近的一封電報中,我得知馬賽當局已經沒收了40件弗雷(Frey)將軍從北京搶來的「戰利品」。

  法國的病源還在更深之處——馬修·阿諾德先生曾就法國人崇拜淫欲女神「阿奢萊西婭」(Aselgeia)作過許多評論,但法蘭西的真正病根尚不在此。正如在寒冷的北方人易於暴飲暴食一樣,在氣候溫暖的南方,人們放縱肉欲,往往達到「淫蕩」的地步。因此,我認為,附在法國人身上的真正「惡魔」——那不僅在吞噬法國人的肉體,而且也在吞噬他們靈魂的真正「惡鬼」,那是比淫欲女神阿奢萊西婭還要邪惡得多的女巫!

  惡人啊,你們來自何方?

  我們來自地下;

  一半狐來一半狼,

  我們的準則如謎一般深藏。

  我們都是王室的子孫,

  你們知道我們為何慘遭流放,

  當我們歸來之時,將把你們的嘴巴堵上!

  你們的後人會從我們這兒吸取教訓

  我們要生養

  不斷地生養

  可愛的寶貝,可愛的兒郎。

  兩千多年以前,愷撒帶著追隨他的一群羅馬人試圖開化北歐人,但羅馬人像今日的英國人一樣傲慢,講究實際而不愛思想,他們對實際功利的追求已近乎迂腐——結果,他們非但沒有開化北歐人,反而威脅要把試圖接受開化的民族統統毀滅。不僅如此,緊隨其後的「倫敦佬」,即東羅馬帝國的希臘人,如果說他們沒有這些給羅馬人試圖開化之的民族帶去「陷阱與鴉片,」至少帶去了雜種劣質文明所具有的一切摧殘生命的缺陷。

  於是,正如中國人所說的,上天不得不取消賦予講究實際功利的羅馬人的「天命」,再派一個謙恭溫順的使女下凡,把開化北歐蠻族的「天命」託付給她。這位謙順的使女之化身,便成為著名的「中世紀羅馬天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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