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日記 1937年10月

1937年10月

　　10月1日

　　陰。今日6時30分出發。按騎兵營、771團、旅部、772團次序前進，經流曲，下午13時到達美原宿營。

　　師政治部派王新亭(20)同志率領工作人員9人來772團幫助工作，主要是關於支部工作許多制度的確定。預計渡河後再幫助771團。

　　沿途群眾對我們非常歡迎。特別是平型關戰鬥的勝利，使他們對我們的信仰更加提高。

　　10月2日

　　晴。今日6時30分由美原經陶池，下午14時到達上王莊宿營。當地不良分子竟公開組織我戰鬥員開小差，當令771團將其逮捕。

　　晚得張(21)電，大同克復。消息如確，當為平型關戰鬥勝利的結果。

　　10月3日

　　今日由王莊經雷村、三眼橋到達澄城。到時，澄城縣長及一科長求見，並為我們設宴，頗能盡其官場逢迎之能事。再道、聚奎不慣應酬，均「開小差」，僅留我一個人對付，真苦事也。

　　今日行進時，召集兩團首長說明下列幾件事：（1）傳達大同克復消息，並深入宣傳平型關勝利；（2）防止漢奸活動；（3）防止逃亡另加強支部工作，深入政治動員；（4）特別對771團公務員拐款潛逃事之研究。

　　10月4日

　　晴。今日由澄城經合陽進到同家莊宿營。此處離河岸僅40裡。

　　10月5日

　　晴。今日由同家莊進到芝川鎮，僅40裡。到時，師長及769團因船隻無著，尚未渡河。

　　此間漢奸活動甚獗，竟敢發出較強的電力擾亂我發報。我當即親出偵察，結果僅發現城內有3個收音機的裝置。經我一一偵察，尚無嫌疑，一時無法找得線索，無結果。

　　10月6日

　　陰。769團及師長上午已渡河完畢。我們因待船到，今日休息一日。接到農民控告貪官污吏的呈文幾件，完全是事實，特別是此地聯保主任，借紅軍名義攤派糧食，甚至受賄，私放船隻，簡直是漢奸行為。我已商得張浩同意，決給他以懲戒，由政治部執行。

　　下午連電韓城及河津縣長催船，大約今夜可來六七十只。全旅及騎兵營，決於明早開始渡河。

　　10月7日

　　早微雨。河岸集中船隻甚多，本旅及騎兵營作一次渡完。河面甚寬，水流亦急，航行達一小時半。登陸後，行16裡到廟前宿營。

　　10月8日

　　晨霧。5時30分出發，經榮河鎮、通化鎮到孝原宿營。

　　沿途群眾均對我們表示熱烈歡迎。經榮河鎮時，有數百群眾集隊歡迎，歌聲、口號聲不絕於耳，非常熱烈。縣長強邀我們赴宴，不得已只好敷衍一次。經通化鎮時，群眾夾道歡迎。我們宣傳工作很差，不能在集團群眾中作我們政策的宣傳。

　　沿途麥田踐踏不堪，察其足跡多系騎兵，今晚對各團、營嚴格糾正此事。

　　10月9日

　　晴。由孝原經翟店街到萬安宿營。經翟店街時，學生及群眾執旗歡迎。我作了20分鐘的講話，博得掌聲不少。

　　10月10日

　　（雙十節）昨晚接劉電，令我先到侯馬交涉車運。我和陳、李早4時出發，超過722團先頭，到侯馬。至車站與文建武(22)接洽車運，知昨晚4列車已為劉及769團乘走太原，須待原車返侯，本旅才能開始運輸。最近同蒲路車輛多半開往正太路運桂軍到晉。這裡借知平綏線將有決戰。

　　到侯馬後，觀瞻為之一新。此間總動員很忙碌，街上滿布抗戰標語，被征壯丁均戴有「民族英雄」的臂章，到處可以遇著，並有戴著少年先鋒隊的紅符號者，成群結隊地在街上集行。我和他們攀談，他們都說上前線打日本，情緒非常激昂。這些情形在蘇區是司空見慣的，但在非蘇區是大革命時期後第一次僅見，令我感到無限的興奮。

　　10月11日

　　張浩同志率師直之一部及772團的兩個步兵連，乘12輛車北上。

　　師政治部在商會作化裝宣傳，節目簡單煽動，觀眾頗感動。得到大眾的讚揚。

　　10月12日

　　得集總(23)電，宣平(24)失守，正太路正忙於輸送衛立煌(25)部、孫連仲(26)部赴忻口增援，同蒲路無車，令我們步行。我準備今晚率772團之2營乘一列車先行，借赴太原交涉車輛。772團之一部及771團、旅部由副旅長率領步行，遇車即坐。李聚奎同志率騎兵營及兩個團的騎兵排，以7日行程趕赴太原。

　　10月13日、14日

　　昨日太原有車一列，運送煤油到臨汾。當向轉運所交涉，允載我們赴太原。我即率772團之2營先行，餘均按昨日計劃進行。車行甚慢，加以在洪洞補充費時，直至14日7時才到太原。到達後，赴集總辦事處見周(27)，知我們行動又有新的改變，原因是井陘失守，娘子關告急，我師仍照原計劃依託太行山脈，隨時配合友軍側擊向舊關、平定前進之敵。當晚乘原車轉正太路到陽泉下車。

　　10月15日

　　敵人攻佔舊關，曾軍(28)增援，經日夜的苦戰，又重新奪回。據說死亡千餘人。

　　今日下午，772團之一營及旅部下午由正太路到達義井。

　　10月16日

　　今早5時，我率772團（缺第3營）由平定西郊到石門口。此地離舊關僅65裡，離井陘100裡，離元氏200裡，離昔陽50裡，決在此待命。明日擬派兩個支隊向井陘與元氏方向偵察遊擊。

　　前行部隊(29)紀律甚壞，到處搶劫，十室九空。當我們到達時，群眾奔避，經我們解釋後，知道我們為紅軍，對我們特別表示好感，不到1時，逃避群眾陸續回家。

　　晚召集營的幹部研究這一帶的地圖，並向明日派出的遊擊隊長以任務。

　　10月17日

　　舊關收復是謠傳。今日各團均派出便衣隊，向井陘及獲鹿方向偵察道路。接劉電，他將由太原轉陽泉、平定。令772團政訓處派人在街上招待和慰勞友軍傷兵。

　　10月18日

　　騎兵營及771團全部抵此。連接前總幾個電報，都是報告這幾天一方面軍與二方面軍(30)在敵人後方的積極動作，使敵人有疲於奔命之勢，敵之交通除大同外，幾全部斷絕，對正面友軍的作戰有莫大的幫助。

　　下午1時接劉電，謂他即由平定來368旅，並同意我們電告的部署。即令全旅即刻出發到馬山村，主力即集結于該地。夜8時到達，居民逃避一空。劉未到。

　　10月19日

　　今日派宣傳隊員到山上召回群眾。群眾知為八路軍，均喜形於色，不一時，大部回家。

　　派出兩偵察隊向井陘與獲鹿方向偵察敵情。

　　下午劉到，召集幹部（營以上）座談會，報告：1.抗戰情形。2.平型關戰鬥經驗。3.傳達軍分會(31)指示。

　　10月20日

　　今日派出772團襲擊井陘之板橋村之敵。該部全部隱蔽集結于井陘南15裡之於家溝，待機而動。另以771團之一個連向獲鹿附近偵察遊擊。

　　我到3軍（即曾軍）聯絡，並瞭解舊關、娘子關一帶敵情。

　　10月21日

　　772團到支沙口，夜襲長生口、蔡家嶺，繳獲步槍4支，騾子4匹，炮彈16發。這次缺點是幹部顧慮太大，不敢使用大的兵力，遊擊動作生疏，部隊夜間不肅靜，不善於使用手榴彈，想捉活的。

　　10月22日

　　今日敵人由南北漳城向測魚前進。估計敵人因正面無進展，企圖由測魚經七亙、馬山，直趨平定，斷我正面後路。決以771團在桃家嶺、七亙之線採取運動防禦，阻止敵人，爭取時間，調772團回馬山，準備側擊西進之敵。晚771團陣地失守。

　　10月23日、24日

　　劉和再道率771團固守七亙前面隘路，我率772團18時由馬山出發，進到王得寨、川口一帶，早5時即向南藳亭村及七亙村以南高地開進，準備側擊敵人。山路崎嶇，行動困難，直至下午3時才到達。到時，敵之大部已通過，僅有輜重在後跟進。因懸崖絕壁，無法下去突擊，當即以突然火力向之襲擊。敵死傷不明。

　　10月25日

　　由馬山派赴獲鹿的一連，我很為他們擔憂，結果竟在王得寨歸隊，甚喜。772團全部仍回川口、孔氏村、王得寨之線。接劉電，771團因警戒疏忽，受敵夜襲，有相當損失。

　　聞川軍已到東西回村阻止正面之敵，我決心以積極動作配合正面作戰。令近山(32)率第3營秘密進到營莊以南高地伏擊敵人。有力的便衣20餘人，附輕機槍，向測魚遊擊，騎兵營出九龍關。771團撤至東治頭鎮。

　　10月26日

　　近山率部仍在原地待機伏擊敵人，便衣隊在東石門村一帶活動。17時接近山報告，伏擊成功，計繳獲騾馬300餘匹，滿載軍用品。炮彈、彈藥、無線電器材、乾糧，堆積如山。一時群眾歡呼，抗敵情緒突然高漲。但未得到俘虜兵，敵人死不繳槍，全部擊斃，約300人。日本武士道的作風，忠君愛國的欺騙，是有它的效果。

　　晚又接便衣隊報告，在東石門村伏擊敵人，將敵步兵2連擊潰，繳獲甚多，催我派人運勝利品。終以敵2連兵力反攻，我僅20人，棄勝利品登山。結果斃敵34人，我無損傷。

　　給葉、王指示，大要：（1）迅速集中兵力，準備再戰。（2）處置勝利品辦法。（3）運回傷員（這次傷亡僅10餘人）。（4）收集情報。

　　10月27日

　　今日終日搬運勝利品。群眾無需雇請，自動參加搬運。孔氏村、川口及另一村公推代表攜豬一隻求見，說為慶祝八路軍的勝利。

　　敵人今日向固驛鎮、柏井驛方面移動，終以後方受到威脅，並昨日所給它的痛苦，有一連隊回頭向我771團陣地迫進。771團準備迎擊。我令772團集結部隊，並以一部向771團靠攏。

　　10月28日、29日

　　據劉師長電話，771團的報告不確，他們空走一場。

　　參加772團關於戰鬥檢查的會議。會未竟，接近山報告，謂敵有步兵3連，騎兵1連，押解給養，經七亙向西。當令近山堅決出擊，並令722團第3營之兩個連及2營全部趕上參戰。因天雨泥滑，夜裡行動遲緩，29日天明才趕到。在七亙伏擊部隊，僅我第3營之9連一個連。該連很機動，因時間關係，不待主力到達，即開始出擊，將敵人截成兩段。敵一部向西逃竄，大部向東回潰。我即令第2營沿溝跟追，並以第1營之1連由南槁亭北出側擊，黃昏時已聞到東石門村有激烈槍聲。這次計繳獲壓炸乾糧百餘箱，駱駝20餘匹，騾馬10余匹，步馬槍20支。

　　10月30日

　　敵人突破娘子關、石門口，向陽泉、平定進攻，川軍不支而退，平定危急。敵左翼支隊約千數百人，向我平定以西迂回。彭、林率陳旅及陳團(33)配合本旅，準備打擊其右支隊。本旅今12時出發到昔陽及其以北張莊附近集結。

　　10月31日

　　今日上午10時前，部隊先後到王莊、渡海一帶集結完畢。敵有西進模樣，估計其企圖經沾尚鎮直達榆次。

　　【注】

　　(20)王新亭，時任第129師政治部組織部部長。

　　(21)張，即張浩，時任第129師政治部主任。

　　(22)文建武，時任第129師司令部作戰科長。

　　(23)集總，第18集團軍總部的簡稱。1937年9月12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按照各戰區之戰鬥序列，將第八路軍番號改稱第18集團軍，朱德為總司令，彭德懷為副總司令。

　　(24)宣平，疑系「原平」之誤。原平位於太原以北100餘公里處。

　　(25)衛立煌，時任國民黨軍第2戰區南路前敵總司令。

　　(26)孫連仲，時任國民黨軍第2集團軍副總司令兼第1軍團軍團長。

　　(27)周，即周恩來。時正在太原與國民黨方面協商有關我軍進入山西抗戰的事宜。

　　(28)曾軍，下文亦稱3軍，即國民黨軍第3軍，軍長曾萬鐘。時該軍正在正太路沿線作戰。

　　(29)前行部隊，指在我軍前面開赴娘子關一帶的國民黨軍部隊。

　　(30)一方面軍與二方面軍，指第115師與第120師，改編前分別為紅一方面軍、紅二方面軍。

　　(31)軍分會，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華北分會的簡稱，是党在華北敵後的最高軍事領導機構，朱德為書記，彭德懷為副書記，委員有任弼時、張浩、林彪、聶榮臻、賀龍、劉伯承、關向應。

　　(32)近山，即王近山，時任第772團副團長。

　　(33)彭、林率陳旅及陳團，指彭德懷、林彪率領第115師343旅（旅長陳光）和第129師385 旅769團（團長陳錫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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