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李平敬|陳獨秀

答李平敬

　　（一九一五年十月十五日）

　　平敬先生：

　　來劄敬悉。滬上授法文之學校，以法工部局所設之西童公學最稱善。然非解普通法語能聽講，且與校長有素者，不獲入學。其次則公教會所設之徐匯公學及震旦學院。徐匯為中學程度，學程四年，畢業後入震旦本科。震旦預科三年，本科三年。本科分文、工、醫三門。此外青年會亦有法文夜課，程度尚不甚高。學於他校亦可兼及之，聞有教會私人所設之中法學校及法文公書館，華人可以入學，惟不悉其內容如何。以法人授法文，當不惡也。李君石曾，聞尚居巴黎，所譯二書，猶未出版。《互助》不獨為克氏生平傑作，與達爾文之書同為人類不刊之典。達氏書言萬物由競爭而進，不適者自處於天然淘汰（Natural Selection）之境。克氏書言人類進步，由於互助，不由於競爭，號為與達氏異趣。鄙意以為人類之進化，競爭與互助，二者不可缺一，猶車之兩輪，鳥之雙翼，其目的仍不外自我之生存與進步，特其間境地有差別，界限有廣狹耳。克、達二氏各見真理之一面，合二氏之書，始足說明萬物始終進化之理。尚有一事又吾人所宜知者。吾人未讀達氏全書，偶聞其競爭之說，視為損人利己之惡魔，左袒強權之先導，其實非也。達氏雖承認利己心為個體間相互競爭之必要，而亦承認愛他心為團體間競爭之道德也。所著《人類由來》，有言曰：「以富於愛國心（Atriotism）、信義心（Fidelitry）、服從心（Obedience）及同情心（Sympathy）之故，隨時得見互助之效，人人能為公美（Common good）而犧牲私己。以此種社會與反此之社會相競爭，必占勝利，是即一種之天然淘汰也。」見Descent of Man，Part 1．Chap．V．P．203（1901）。又曰：「同情之本能，原來為社會本能之一部分。吾人遇夫無論以何種理由為土台之抗議，倘不欲拋棄吾人性質最高尚之一面，將未能抑壓此同情心也。」見同書二〇六頁。觀此則同情心及互助之說，未嘗不見於達氏之書。第其立腳點，乃以為團體間競爭之手段，斯與克氏不同耳。質之足下，以為如何。

　　署名：記者
　　《青年雜誌》第一卷第二號
　　191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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