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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沈蟄夫(點點頭)那就不早了。

  淩光鬥(對沈,認真地)我忽然有個意思。我想(躍躍欲試的目光來回在沈、易二人的臉上投射)當面跟「人可」談一下。

  沈蟄夫(十分感動,惻然笑著)算了吧,光鬥,你真有點呆。你徒徒白生一頓氣。

  何苦呢,讓我來慢慢應付吧。

  〔半晌,淩默然無語,噴了一口煙,撚著須尖。沉默。

  易範奇(想起)哦,方才大中報館上筆傅惺公先生打了一個電話來。

  淩光鬥哎呀,我忘了!(蹶然躍起)我還跟惺公有個約會呢!

  沈蟄夫(立起,滿心的愛護)那麼,走吧,跟惺公談談也好,去去悶氣!

  淩光鬥(苦笑)也許又多了點悶氣!

  〔工友送書來。

  工友協理。(即下)

  易範奇(接下,轉奉過去,謙恭有禮地)淩先生,這是我最近剛出版一本《範奇論文集》,上面早寫好了,請您多多指正。

  淩光鬥(收下,翻了一翻)我要拜讀,我要拜讀的。

  易範奇(忽然)哦,請您等一下。我,我就來。(匆匆進了協理室)

  (淩光鬥頷首,拿起帽子手杖。

  沈蟄夫(驀地想起)張富順。

  〔工友由雙門上。

  淩光鬥(猜出來,輕輕擺手)不用,不用。

  沈蟄夫你不能再走路。

  淩光鬥(笑著)這一次。(頓,指指外面,頑皮地霎霎眼睛)我有滑竿等著我。

  沈蟄夫可是你——淩光鬥(瞪著眼睛)你曉得我,這已經(十分滿意的口氣)

  哦,很奢侈了!

  沈蟄夫(曉得他的脾氣,笑)好,好,好,(對工友)你去告訴淩先生的滑竿預備。

  工友是。

  〔窗外見楊味齋和盧仲由施施然走來,楊推開雙門的一扇,讓「虎頭秘書」邁步先人,自己隨後。工友閃在一旁走下。

  盧仲由(狹路相逢,想不到猝然遇見了兩個「巨頭」。兩道賊忒忒的眼光,有些慌亂,強笑)哦,沈,沈總經理。(鞠躬,踧踖地)淩老先生!

  淩光鬥(點點頭)哦,哦。

  沈蟄夫(轉對淩)走吧,我怕惺公已經等得很急了。

  楊味齋(一直愣住,此時一陣心血。走上前來,興高采烈地)哎呀,蟄夫先生,淩董事長,真是巧遇巧遇。我是一箭雙雕噢,我一下(讀若「哈」)訪到兩位工業巨頭。(搖頭擺尾,自命是瀟灑而慷慨地)嚷,淩董事長,今日何日噢!這真是一日三秋噢!如今那一切的一切——〔易勿匆由協理室奔出。

  易範奇(舉著書)對不起,對不起,淩老先生。

  楊味齋(恭而有理)啊!易協理!

  易範奇(匆匆點頭)哦,楊先生!(對淩)淩老先生,這是我自己的一本《範奇論文集》,請您轉交給惺公先生。

  淩光鬥好好好。(走向雙門,看見易跟在後面)範奇,你不用送了,你來跟他們兩位談談吧。

  易範奇不,不,我——沈蟄夫(揮揮手)不用了,我看範奇,你先同盧先生談談也好。

  易範奇好,再見。(鞠躬為禮)淩老先生。

  盧仲由(彎腰)淩老先生,再見。

  〔淩光鬥回身點點頭。由沈蟄夫陪同走雙門下。

  易範奇(噓了一口氣,神情鬆弛下來。以後態度逐漸變成一種陰沉的倨傲)請坐。(指指沙發)

  盧秘書,楊董事。

  〔三人還未坐就。

  楊味齋(又搖擺起來)哎呀,范奇兄,你的文名蓋天下,真是婦孺皆知,家傳戶曉——盧仲由(煩厭地)來,來,我們先把正經事了啦吧。(斜著眼瞟著易範奇)

  公司收購祥豐的土鐵,總經理究竟是怎麼個打算?祥豐的人們已經來了,合同要訂就訂,總不能叫人再空空地白跑一趟。

  易範奇(早有戒備躲躲閃閃地)這個問題,按照已往的習慣,只有蟄夫先生做最後的決定,我很想幫忙,但是無從下手。

  盧仲由(臉色一沉)協理先生,方才談了半天,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同蟄夫先生講?究竟他有個什麼算盤?我們多年相識,沒有什麼話不可以說的。

  楊味齋(苦著眉臉,口氣儘量硬朗)我看,公司收買這一點土鐵,這一點胃口總該有,何況這還是二先生的意思。

  易範奇(隔岸觀火的冷靜神情)我看土鐵的長期合同很渺茫。現在鋼鐵過剩是事實。成本已經太高,誰有錢再買一批土鐵?何況公司還有合用的土鐵存著。

  盧仲由(逼出一聲冷笑,威脅地)然而公司的八千萬貸款眼看著成功嘍!

  易範奇(立刻回敬一句)不過那不能拿來應酬。——(霍地立起)對不起,盧秘書,我力不從心,無從幫忙。(臉上肌肉微微一抽似乎是微笑)我現在還要把公司鋼品的成本再調整一下。(一轉而為淡淡的客氣,道著家常)「機制軋鋼」

  政府議價是每噸八萬六,而成本已經在九萬二以上了。我辦公室裡還有會計處的同人們在等著開會,請你們二位略等一下,沈總經理送了客就會來的。(拔步就走的模樣)

  楊味齋(早已惴惴不安,此時再也忍不住——)易協理,方才我提的利生焦炭的事情——易範奇這個也得等蟄夫先生來定,請你當面談吧。(有意無意地)不過楊董事不是外人,公司一向也是有合用的焦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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