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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楊味齋(急了)不過,易先生,利生的焦炭——〔工友自協理室進。

  工友協理!會計處李處長他們都到了。

  易範寄(彎彎腰)對不起,楊董事長,那我真要少陪了。

  盧仲由(像暗中一支冷箭似的,颼地放出一句話)易協理,你的大作,成次長已經替你轉呈給二先生了。昨天——易範奇(稍稍一怔,尖銳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含糊地)哦,好,好,少陪,少陪。

  〔易依舊不動聲色。走進協理室。

  楊味齋(望著「虎頭秘書」,半天)這個東西怎麼回事?

  盧仲由(臉色鐵青,一時爆發)這個東西就是不要臉,小人!他在我面前擺的什麼架子?他騙得了淩光鬥、沈蟄夫,可騙不了我!這傢伙當著大家寫文章罵二先生,罵我們。可是暗地裡一直對二先生飛眼賣俏,恨不得舐二先生的屁股!昨天(指著)他又托成次長送他那本草紙,那本只配擦狗屁股的論文集。

  楊味齋送給哪個?

  盧仲主(咬牙切齒)送給二先生!婉轉解釋他的文章,完全是對二先生這些對國家有功的人物說話!

  楊味齋(毫不思索地)他簡直地不要臉!

  盧仲由(拍桌)誰說他要臉?淩光鬥一手提拔,如今一看淩先生下臺,自己位置不穩,就反轉頭來,加緊工作。(不共戴天的神色)走成次長的路子!

  連我都不招呼一下,生怕二先生看低了他,他要一步登天,一進門就壓在我們的頭上。(鄙惡地)這才是又臭又硬的兩頭蛇!(陰狠地)不過,看!看他怎麼樣!

  看他走得通不!

  楊味齋(無心聽他的咒駡)不過仲由兄,講眼前的話吧,這個焦炭——盧仲由(先壓下怒火,冷冷地)先生,焦炭還在其次,我看土鐵都有了問題。

  楊味齋(著急)先生,這不是開玩笑噢,(急得瑟瑟抖抖)那,那,那,那怎麼對得起人,對得起張敬亭。(額頭漲出兩條青筋)大家為著二先生!二先生買田,——盧仲由(凝起眉毛)楊董事,你忘了,薛老太太買田。

  楊味齋(滿頭大汗,連翻白眼)是,是,啊,為著薛老太太買田!(幾乎噎住)

  嗐,這都是一樣啊!連吳元亮都犧牲了老本。如果焦炭土鐵都不能應酬一下,這叫,這叫我們如何對得起人,見得了人?

  盧仲由(心中著實焦的,卻口上——)別著急,別著急,有辦法,有辦法。我想沈蟄夫不會不顧二先生的面子,他不會。(心虛地)並且他也不敢!

  楊味齋(只好自己盤算一陣,偷偷地)我看利生的幹股還是先送一點好!

  盧仲由(心不在焉)好,好,好。

  楊味齋(計斤較兩又有吝嗇)不過送多少呢?(仔細推敲)這像是應該研究一下。你說該送多少才「合格」(相仿國語:「合適」)呢?多少才「合格」呢?

  自然——戶仲由(驀地,咆哮起來〕這在你,這在你,這在你!(探望,立刻放平了臉色)對不起,楊董事,大概沈蟄夫來了。(溫和地)喂,老楊,我給他談的時候,請你略略回避一下,好不好?

  楊味齋(莫明其妙)要得,要得。

  〔沈蟄夫與姚廠長由雙門上。

  盧仲由(同時肅然)蟄夫先生!

  楊味齋總經理!

  沈蟄夫你們坐,你們坐。(仿佛前面已經聽了一段報告,他又接著邊問邊聽的神氣)嗯,嗯,是的,姚先生?

  姚國棟(小胖手不停地播弄制服上的鈕扣)我,我們機器廠出了特號工作母機,這個,這個利群哪,公盛哪,長興哪也跟著出,大一點廠子。像這個,這個(望著「虎頭秘書」猶豫不講)

  沈蟄夫(不願在這些小鬼們面前躲躲閃閃)嗯,嗯,說下去!嗯。

  姚國棟(眯著小眼,咽下一口吐沫)大,大廠子像強華鋼鐵廠,也爭著出,尤其是強華,簡直像故意地搗蛋。你出什麼,他也就跟著出什麼。軋鋼廠十八英寸軋鋼機剛剛裝好,強華那邊(咂咂嘴)也跟著要裝上了。您看,這個市場就那麼點大,大家擠著出一樣的貨,這,這怎麼能不,不過剩?

  沈蟄夫(沉肅)但是我們不能禁止他們不出,(著重)我們沒有法子通知他們。

  現在大家盲目地競爭,不肯配合。我們只希望政府對鋼鐵統購統銷,指定每個廠專業化,也別無其他的辦法。

  姚國棟(小胖手擦擦鼻頭,小眼睛閃閃地)那麼?

  沈蟄夫這件事提到公司常務會議,我們再大家仔細商量。

  姚國棟是。

  沈蟄夫好,就這樣吧。

  姚國棟是。

  〔姚轉身,胖屁股一撅一撅,像是不十分滿意地走了出去。

  沈蟄夫(模摸自己蹙緊了的眉頭,對盧、楊)坐,坐著談吧。

  〔大家肅然坐下。

  楊味齋(失了方寸的「風采」)總經理這些天太辛苦了!

  沈蟄夫還好,沒有什麼。

  盧仲由(十分客氣地)這一次何先生來,總經理太費神!

  沈蟄夫(抬頭,凜然)並沒有。

  盧仲由(又欠欠身)哪裡,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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