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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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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小村中一陣騾馬嘶聲,小孟嘗金钂崔鵬知道再難挽回,只有和他拚了,遂切齒說道:「金七老,何必逼人太甚?我崔鵬此來,也沒想再生還,既是非叫我崔鵬獻醜不可,恭敬不如從命,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說罷一轉身同於二愣一點首道:「把我的傢伙摘下來。」於二愣看著鏢主崔鵬這麼卑詞厚禮和這多年積盜金老壽對付,人家依然毫不理這個碴,自己深恨鏢主太軟弱!他就是三頭六臂,事情擠到這也得和他拚一下子,自己帶來的手叉子要不是被鏢主扔在高粱地裡,說什麼豁出死去,也得和他招呼一下子。這時聽鏢主一招呼遞鳳翅钂,伸手就從馬鞍下摘了下來,於二愣手腳又重,又在慣怒之下,鳳翅钂的翅子把馬肚帶捋住,把牲口的肚皮也劃了一下。這匹牲口「希聿聿」一聲長嘶,揚蹄掙扎蹴踏,幸是韁繩沒撒手,算是沒把牲口驚了。 小孟嘗金钂崔鵬親自把鳳翅钂摘下來,在這種時候也不好再說他什麼了,就在這裡一耽擱的一刹那,小村那邊突然一陣叱喝詈罵,崔鵬也不由一驚,那要命金七老竟也斜身查問,向身旁一個少年說了句什麼,一個少年匪党已經縱身出去。這時小村屋頂所把守的黨羽一面用孔明燈往這邊照著,一面喝著:「站住,再往前走你是自己找死!看箭!」「嘎吧」一響,一支袖箭向這邊走來的一個衣服襤褸的人身上打來,只聽這衣服襤褸的人也是口操南音「哎呀」了聲,崔鏢頭只認定這人已被袖箭所傷,哪知道這人半轉著身軀,手裡拿著一根尺許長、黑忽忽的棍子,向後面搖晃著,接著他「哎呀」之聲嚷道:「怎麼這個地方,這麼厲害!我一個少眼無目的殘廢人,緊著就象冤魂纏腿似的只在這塊地轉悠,這裡竟會沒有我走的路,把馬竿也掉在臭溝裡,這已經夠我瞎子受的了,你們這要再拿箭射殺我,可沒我的活路了!」這人絮叨叨的這麼說著。 這時那持燈發箭的匪黨已走到近前,厲聲叱喝:「住口,你胡講些什麼?不用裝模作樣,你定不是好人!幹什麼事的?說實話,難道還等我動手麼?」這個窮瞎子忙作揖打拱的說道:「老爺們一定是官面了,我一個瞎子可不會作賊,我倒常和臭賊子們打交道。我這窮瞎子住不起大店小店,常叫賊偷。我想往河間府趁生意去,把路走錯了,轉了兩天還是這塊窮地,老爺們高高手,我不就過去了麼?再說聽你老爺的口音,咱還是老鄉哩!」這時那鄂中的巨盜要命金七老,竟把崔鵬亮兵刃的事先不理,目注著這相隔兩丈余遠的瞎子,似乎十分注意他。更向身旁另一個徒弟說道:「你去看看,要是鷹爪孫,趕快收拾他,要真是生意人,放他去。」這少年應聲縱身過去。 小村子那邊追過來的,尚自不放鬆,逼緊的盤問道:「誰和你是鄉親,你是哪裡來的?」窮瞎子說道:「我從湖南來,咱不是鄉親麼?」先過去那個少年呸的啐了一口道:「我們湖北沒有你這麼塊鄉親。」窮瞎子說道:「別管湖南湖北,反正全有湖,江河湖海,全是一家子,老爺們叫我走吧!哪條路許我走全行,只要有我瞎子的活路就行。」二次過去的少年叱喝道:「少說廢話,你要找苦子吃!你怎麼走到這裡的,我們四面全有人把著,你能進來,相好的,別想走了!」說著這少年竟自照肩一把,往回一帶,喝了個「捆」字,瞎子象燈草人似的,「哎喲哎喲」的嚷著往地上倒去。可是動手的少年這個苦子也吃大了,瞎子手裡那根短棍,是根笛子,也不知是存心是巧了,在一倒的工夫,正點在少年的筋骨上。少年疼的吭了聲,咬牙沒敢出聲,頭上汗珠已經下來。這時那瞎子仰跌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只嚷:「要了命了!要了命了!」兩個白眼珠一翻一翻的,一邊「哎喲」,一邊嚷:「救人啊!救人啊!你們欺負我不行,我還有師父啊!你打吧!打死我,有師父給我報仇!」 那執孔明燈的道:「師弟,你別這麼愣啊!你看他這把子骨頭,還禁得住你摔麼!我看快打發他走吧!別讓老頭子怪罪下來!」這個動手的少年,正是傷於二愣的薑天佑,肋骨被瞎子戳傷,吃了啞吧虧還說不出,只得恨聲說道:「便宜了這瞎東西,我若不是因為老頭子在這裡看著,非把他料理了不可!」遂和先過來的四師兄徐忠鳳退了下來。守小村的匪黨厲聲喝道:「你還不起來滾!今夜遇見我,算是便宜了你,趕緊給我離開這裡,再要往這裡胡闖,休想再活!」窮瞎子一踅身坐起來,翻著兩個白眼珠,沖著這匪徒道:「我早就算出有貴人幫我瞎子的忙,敢情應在這裡!好人你作到底,你把我領出去行麼?」匪徒冷笑聲道:「你這瞎東西,倒想的自在,老子們叫你逃走,已是恩典你,你還想叫人送你去?趕緊滾,再遲延你是自己找死了!從這裡往東南走,不遠就是大道,再順著大道往東走,就是奔河間府的大道了。」這時窮瞎子已然站起,仍然站在那裡不動,自言自語道:「我的老天爺!我前世沒作好事,今生遭這種報應,我哪還知道東南西北,我往哪裡走對呀!我還給他個瞎闖,掉在河溝子裡倒省事,要不然跑出這麼遠來,也是回不去!」守小村匪徒因為他是個窮瞎子,收拾他不是江湖道朋友作的事,遂忍著怒氣,把這窮瞎子推的面向著東南,順手一推道:「滾吧!穿著高梁地就出去了,別拐彎,再回來弄死你!」窮瞎子被推的腳步踉蹌的撞出去,窮瞎子嘴裡還是不閑著道:「老鄉們,回頭見!」高梁葉子「唰啦啦」的一陣響,窮瞎子竟隱入黑影中。 這時要命金七老已經和金鏡崔鵬二次答話。崔鵬對於這貿然出現的窮瞎子十分疑心,按著這枯柳屯的形勢,和匪黨的佈置,就是有眼的人也不易闖進來,他一個瞎子竟會這麼湊巧,竟在這時闖到這裡,真是怪事。這金七老所率領的全是久曆江湖的綠林道,怎還叫他逃出手去?他們真有點輸眼了,他們這裡的擾攘已息,自己提鎏金鳳翅钂過來向要命金七老拱手道:「金老當家的,事到如今,我崔鵬只可如命而行,請你亮兵刃給我領招吧!」要命金七老呵呵一笑道:「崔鏢頭,你不用客氣,我只憑一雙肉掌、一袋五毒神砂,在江湖上闖了這些年,你叫我金老壽亮什麼傢伙,你就進招吧!」金钂崔鵬聽要命金七老說出這種話來,好生不悅,暗罵:老賊子你也太狂了,我雖不是你的敵手,但是我也得叫你嘗嘗鳳翅钂的厲害!隨答了聲:「好了,我崔鵬承讓了!」隨即雙钂一分,走行門邁過步,看關定式,向要命金七老喝下聲:「七老,你進招吧?」 要命金七老嘻嘻冷笑道:「金老壽從來沒那麼發過招,我的門規,動手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鏢主你就爽快進招,叫我老頭子也開開眼!」金钂崔鵬不禁如火上澆油的痛恨老賊張狂的過分,自己氣納丹田,全神貫注到老兒身上,索性豁出去了,要憑師門這手絕藝,與這鄂中巨盜一拚生死。踏中宮直進,夠上步眼,腳尖一點地,騰身躍起,正落到要命金七老面前,口中仍然招呼了聲「崔鵬無禮了!」鳳翅钂已然遞進招去,一照面就用了手「流星趕月」,雙钂挾著勁風砸到。要命金七老喝聲:「來得好!」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真個厲害!雙掌全是駢著食中二指,往鳳翅钂上點,這種兵刃慢說用掌來接架,武功稍弱的連兵刃全不好招架。鳳翅钂是三面帶尖帶刺,專克制敵人的兵刃,小孟嘗金钂崔鵬把鳳翅钂施展開,點、紮、劃、壓、掛、崩、砸、鎖、耘、拿,招術精絕。憑小孟嘗金钂崔鵬這趟鳳翅钂,得生死掌沙全義的親傳,武林中動手過兵刃,足以克服強敵,只是今夜突遇上了強敵。 這要命金七老本名是八步趕蟾金老壽,不僅身輕體快,掌法中他竟得南北派武林中獨創一家的「嵩陽大九手,羅公八一式」的絕學,武林中又稱作「嵩陽大九套」,八十一手掌法獨攬各派拳術的精華,今夜以這種稱雄江湖的拳術來對付金钂崔鵬,崔鵬哪會是他的敵手!這時崔鵬已認出要命金七老施展的是嵩陽大九套,暗道:我命休矣!憑我這點本事,如何接的下來?就是師父有一掌判生死的黑煞手的功夫,也未必勝得了他。自己預備實不得已時,絕不落在他手內,也無面目再回去,只有以鳳翅钂自戕。 金钂崔鵬這一氣餒,更犯了拳家的大忌,立刻雙钂的招術也慢了,那要命金七老卻是擊虛攻隙,拳風迅捷,變化靈活。金钂崔鵬自己准知道多走幾招,也不過多延遲一時,有什麼用,事已至此,還留戀些什麼!只是兩次想撤招退出來,向老賊痛駡一頓,飲刃自裁,但是這要命金七老逼的太緊,想退下來哪由得了自己。金钂崔鵬鼻窪須角全見了汗,自己陡然明白了要命金七老果然毒辣,他不下手傷我,我不扔鳳翅钂向他求饒,就得活活把我累死!金钂崔鵬一醒了攢,立刻拿定主意,心想你用這種陰毒的手段,只能對付怕死惜命之徒,姓崔的不要命,就不聽你這套了。想到這裡,方要揭破他這種惡意,忽然遠處嗚嗚的一陣笛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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