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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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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小孟嘗金钂崔鵬好似沒有這場事似的,放量痛快,只說些不相干的事。穆鏢師知道鏢主這是借酒消愁,故意這麼豪放不羈,也為是解別人煩惱。這一頓酒飯直吃到午後未初,崔鏢頭已有醉意,飯後卻躺在炕上大睡起來。直到黃昏後才醒來,略事梳洗,招呼夥計把牲口備好,叫店家給泡了壺茶,坐在那喝著,只是沉吟不語。穆文義實在忍不住了,向崔鏢頭問道:「鏢主,你這就預備到枯柳屯去麼?」崔鵬冷笑著說道:「我酒足飯飽不去赴約,難道還等著人家找上門來麼?」神槍手穆文義道:「去是一定得去,不過你一個人去太差事,我穆文義不管栽跟頭不栽跟頭,我還要和老兒朝朝相(術語講見面),我跟你一同去。」李開泰道:「對,我這點傷不算什麼,現在已好多了。咱們一同走,要毀就毀在一塊,也不枉弟兄們好了會子。」 小孟嘗金钂崔鵬這時喟然長歎了一聲道:「疾風知勁草,患難顯賓朋!你們弟兄不必這麼固執,死在一塊有什麼用?有交情辦有交情的事,我這一去我准知道不易回來,除非把鏢馱子原回來,我崔鵬還能在江湖道上再混個三年五載的,只怕我也未必是敵人的對手吧?我只拜託二位兄弟,把後首的事全給我辦到了。我崔鵬這幾年仗著弟兄們捧我總算名成業就,萬勝鏢局從此收場。這次所保的四萬鏢銀可得如數賠人家,絲毫不許短少,據我算著,總分號可以湊出三萬多銀子,不夠的數目呢,我滄州家中還有些田產,變賣一小半就夠子,剩下的還夠我妻子養生的。我只有一子才八歲,你們弟兄傳我的話,叫他好好念書,不教他習武再幹這一行。瓦罐不離井口破,幹我們這一行的有幾個落好收源結果的?我到明晨不回來,你們再到枯柳屯接我吧!我包裹中還有二百兩銀子,給我辦身後的事,別的事你們弟兄拆兌著辦吧!我心亂如麻,連鏢局子師父們及我家中我全沒寫信,只照我說的辦吧!」 穆文義和李開泰再忍不住,全落下淚來,崔鵬卻是眼淚在眼圈裡轉了轉,竟自強忍了回 去。穆文義此時急的只是來回在屋中打轉,崔鵬複向兩人道:「你們難過什麼?咱們幹的是什麼行當,穆師父,你招呼於二愣來,我有話囑咐他。」鏢師穆文義走到門口,推著門向外招呼道:「於頭,到這屋來。」哪知連招呼了兩遍,並沒人答應,跟著過來一個夥計,向穆文義道:「穆師父,你招呼於頭有什麼事,他出去了,用什麼我們去。」夥計說著話進屋來。穆文義道:「怎麼?他不是睡著了麼?做什麼去了?他什麼時候出去的?」夥計道:「走了工夫不大,方才起來他很高興地說是:『鏢頭的金瘡藥真有力量,傷口已經不覺怎麼疼了。』他說得到外邊活動活動去,自己到槽上備了匹牲口,他胯上有傷口哪騎的了,我們借給他一條棉褥子,擺在鞍子上,牽著牲口走了。」神槍手穆文義皺了皺眉頭。這時鏢主金鏡崔鵬卻向夥計問道:「他身上帶著傢伙了沒有?」夥計聽了一愣神兒,想了想答道:「沒看見他拿傢伙……哦!他臨時出去時腿篷上可多了把手叉子。」 鏢主金钂崔鵬點點頭,向夥計一揮手道:「沒有事了,你去吧!無論什麼事全要聽穆師父的招呼。」夥計答應著退出屋去,金钂崔鵬向穆李二鏢師道:「這個愣小子走下去了!我還得趕緊走。怕他再毀在人家手裡白送了命,於事無濟!」穆文義道:「鏢主認為他是奔了匪巢麼?」崔鵬道:「你們想想,他走的情形絕不會往別處去。這種直性子人,他知道,明知說跟我去,我絕不會答應他,所以他自己頭裡走下去,這也只好由他了。」這時穆文義正色向崔鏢頭道:「鏢主,你我相處了這些年,今日你遇到這種逆事,我們弟兄應該能盡一分力使一分力,臨到這種生死患難的時候,不給朋友賣命,枉在江湖道上跑了!于二愣一個當夥計的,全有這份血性,我們哥兩個就這麼看著你往油鍋裡跳,我們天良何在?江湖道的義氣何在?只是誠如鏢頭的話,我們去了,既非敵人的對手,不過白跟著送了命。我已決定,鏢主你去枯柳屯,萬一能夠把鏢原回來,那固然是大家之福,倘或真落個一敗塗地,我們弟兄除了照你所囑辦理完了,我穆文義把我們萬勝鏢局總分號的老師父們全請出來,誰有主意誰出,連鏢主的令師沙老前輩,那也把這信送到了。至於他老人家不管,我們不敢勉強,我穆文義要拿這腔子熱血,請大家幫忙,大舉復仇。我的話說到這,只要姓穆的有三寸氣在,這件事就要做到了,時候不早,鏢頭你請吧!」 小孟嘗金钂崔鵬向穆文義、李開泰抱拳一拜道:「就這樣吧!我崔鵬死在九泉也不敢忘二位賢弟這番義氣,咱們再見了!」說到這大灑步往外就走。就在崔鵬答謝之間,隱隱的門外似有人說了個「好」字,三人全在熱血僨張的時候,並沒十分理會外面的人聲。這時院中早黑暗下來。這種小店院裡黑沉沉的,一點燈光沒有,夥計們早把鏢頭的牲口牽出去,在店門口等候。小孟嘗金钂崔鵬跨進店門過道裡,李、穆二鏢師全隨在身後,鏢師穆文義就覺著身旁一縷微風,一條黑影從頭頂上過去,穆文義喝聲:「什麼人?」往後斜著一錯,讓開身後的李開泰,一墊步,也躥上了過道。自己跟的這麼緊,小店過道上並沒有一點別的形跡。突然從過道上往西斜著出去兩丈餘遠的屋面上,似有人用沉著的低聲喝叱著:「猴崽子,太狂了,下去!」跟著一團黑影滾下房去,嘭的落在街道上。那個挺身躍起,卻說了聲:「好,你還敢暗算小爺,咱們回頭算帳!」跟著颼颼的縱躍如飛,向西逃去。穆文義再看屋上發話的人,也走的無影無蹤,自己十分詫異,見鏢頭崔鵬已到了店門口,自己飄身下來。其實小孟嘗金钂崔鵬也看見房上有了人,自己此時不願再多惹牽纏,只如不見不聞。 神槍手穆文義從上面翻下來,也落在店門前。李開泰道:「怎麼樣,你招呼了這小子一下吧?」穆文義道:「不是我,另有人照顧了這小子。大約定是送柬那小子,從早晨就跟綴,在這附近窩著,暗中盯著咱們,探查咱們的行動。」小孟嘗崔鵬冷笑一聲道:「任憑他怎樣,不必理他。」神槍手穆文義低低向崔鵬道:「大約有江湖道的能人,看著這場事不平,已在暗中相助。但盼我們猜測的不錯,這場事還有幾分指望,鏢頭一切事多留心就是了。」崔鵬道:「現在我不敢那麼指望了。敵人來勢這麼厲害,金老壽又這麼扎手,誰肯出頭賣這個命?不管他那些閒事,我辦我的,二位請回吧!我走了。」說到這,伸手一順韁繩,扳鞍踩蹬,飛身上馬。牽牲口的夥計趕緊一閃身,崔鵬一領韁繩,往右一捋嚼環,牲口在店門口打了個盤旋,再轉過馬頭來。小孟嘗金钂崔鵬再在馬上說了聲:「我不再託付了,再見吧!」一抖韁繩,頭也不回竟向周家集的西村口闖出去。鏢師穆文義和李開泰聽到崔鵬臨分手的話好生難過,眼望著崔鵬人馬沒入沉沉的黑影中,兩人眼含著痛淚,帶著夥計們回轉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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