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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小孟嘗金钂崔鵬在這趟線上走過,就沒聽說這陽武縣百餘裡內,有甚麼綠林豪強、武林俠客。當時還不致莽撞了,先以禮貌請來人報「萬」。哪知這人非常年輕,不過二十餘歲,名叫玉面虎方兆熊。小孟嘗金鏡崔鵬一聽是個無名之輩,可是崔鵬又加了一番仔細,恐怕他背後有老江湖道撐腰眼子,遂請示他是哪一門哪一派?老師是誰?不料這玉面虎方兆熊十分狂傲,不肯說出師承門戶,並且越發無禮,說甚麼憑姓方的掌中一條七節鞭,用不著扛出師門的牌匾來,不象你姓崔的只仗著師父沙回子的名頭走鏢……這一來崔鵬再也忍耐不住,辱及師門,哪還再管他甚麼叫為仇結怨。當時兩下裡動起手來。那玉面虎方兆熊竟是受過名師傳授,這條七節鞭真見功夫,金钂崔鵬這對鎏金鳳翅钂,在北五省中已經是絕傳的兵刃,生死掌沙全義一生,對於武功上只在拳術和教門彈腿上下功夫,不喜歡以器械勝人,唯獨對於鳳翅钂有特殊的興味,更因為是南北派中會者寥寥,遂把這不絕如縷的鳳翅钂的招術全教給了崔鵬這個弟子。崔鵬見他這條七節鞭實有獨到的功夫,自己也把師門所學儘量施展開,終於勝了那玉面虎方兆熊。方兆熊當場受辱,仍然發狂言大話,叫崔鵬等著,早晚定要請威震鄂中的要命金七老來和他算帳,不把他的萬勝鏢局子挑了不算完。當時也是話趕話擠的,金钂崔鵬遂說道:「象你這種小輩,就是把你師門中最有本事的搬出來,諒也奈何不得我姓崔的。」那方兆熊答了聲:「好吧!你接著我們爺們的吧!」這玉面虎說罷,揚長而去,竟回 湖北。他本是鄂中綠林要命金七老——八步趕蟾金老壽的大弟子,在師門中還是最得要命金七老的寵愛。他本是有家有業的子弟,只為天性舛僻,性好遊蕩,竟輾轉投入了要命金七老的門下。在師門受藝七年,倒也練就一身本領,跟在要命金七老的身旁,做些豪爽尚義劫富濟貧的事,倒也很創出些「萬」來。可是離開師門就不行了,這次離別金老壽回家省親,他師父諄諄囑咐他在江湖道上不得惹是生非,江湖上能人甚多,在鄂中有金七老這點老面子照著,誰也不好把你怎樣了。到了北五省可得自己檢點,咱們爺們的「萬」兒不是一天半天闖出來的,走在哪兒也是一樣,不能把師門的威名扔在北五省。

  哪知這次玉面虎方兆熊竟自栽了這麼個跟頭,家鄉中是沒有臉面再待了,含辱帶愧的逃回湖北。一路的搬動是非,要命金七老是老江湖道,心眼賽鬼靈精似的,哪就會被徒弟架弄出來。只是玉面虎方兆熊說的話中,有萬勝鏢主曾說過,要命金七老只叫他師徒在兩湖一帶耀武揚威,北五省中沒有你們師徒的道路,這一來搔著了要命金七老的癢處。要命金七老當時不動聲色,也沒給玉面虎方兆熊好顏色,只叫他在身旁,不准他再入江湖道。要命金七老作事老辣,先派人到北五省來,把小孟嘗金钂崔鵬的出身來歷,以及所交往的江湖道全摸清了底,才暗中佈置。直過了三年,才率領一干弟子和手下黨羽,連落腳的地方全是早踩好了,所以這次一下手是非常厲害。金七老打定了主意,崔鵬有小孟嘗的美名,交遊極廣,就讓他請出好朋友來,也把他的「萬」兒先折一下子,故此萬勝鏢馱子終於落到要命金七老手中,這一來真要了金钂崔鵬的命,這就是萬勝鏢主開罪於江湖怪傑金七老的情形。金钂崔鵬對於這要命金七老,只是有個耳聞,並不深知他一切,這次突然鬧出這場事來,崔鵬只預備以自己的十幾年江湖道闖的萬兒來和這金七老一拚。當時崔鵬把當初的情形向鏢師李開泰和神槍手穆文義說了,兩位鏢師倒為起難來,對於這要命金七老,既沒有深知他的底細,更不知他的家數,這只有和他拚著看了。

  金钂崔鵬遂冷笑一聲說道:「這倒沒有什麼,我崔鵬這次也豁出去了。我這次是視死如歸,反正是和他拼,任他要命金七老是三頭六臂,我崔鵬也要見識見識他!」李開泰道:「崔鏢頭咱們也共事多年,誰和誰也不過說浮泛的話。敵人過於扎手,我和穆師父全敗在他手下,不能再出頭。鏢頭,任你本領怎樣高,也是人單勢孤,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我看還是請兩位朋友幫幫忙,比較有些把握?」金钂崔鵬微搖了搖頭,方要答話,店夥進來,手裡拿著一張紅紙帖,向崔鏢頭道:「你就是崔達宮爺吧?有人給您送了這張字帖來。」崔鵬不僅愕然問道:「誰送來的?」一邊問著已把紅紙帖接過來,只見上面潦草的寫著兩行字:「崔鏢頭駕臨周家集幸甚。謹訂於今夜亥時,枯柳屯候教。逾時南返,休怪無情,鄂中金老壽拜。」小孟嘗金钂崔鵬勃然大怒的向店夥喝問:「送帖的人在哪裡?」店夥道:「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牽著牲口,在店門口把這張帖子交給我,說是用不著聽回信,上牲口走了。」小孟嘗金钂崔鵬立刻把怒氣捺著向店夥道:「好吧!倒也用不著回信。我為人家太遠,送信來不讓進來叫人家喝碗茶歇一會兒,怪不合適的。走好吧!夥計叫你受累了。」夥計搭訕著退去。

  小孟嘗金钂崔鵬雙眉一挑,向穆、李二鏢師道:「金老壽步步逼緊,我才到周家集,他立刻派人投帖約會。我們一切的行蹤,暗中全有人綴著,這倒省得我們費事給他送信了。這情形你們還看不出來麼?老兒是一步一步的全擺好了,安心要我姓崔的長短。好在我崔鵬沒想再弄別的,只憑我個人和他比劃著看,真要想搬動好朋友出來,他還不容哩!二位不用把這件事擺在心上,任他是福是禍我崔鵬接著就是了。好在我也沒打算把萬勝鏢局再幹下去,咱們這行當就是賣命的行當,幹一天就在刀尖子上滾一天,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咱們還是別儘自為這點小事發愁了;只是住的這個小店太窩囊點,要什麼沒什麼,李師父你身上帶著傷還能喝兩杯麼?咱們把逆事扔在一旁,喝兩盅痛快痛快,可是李師父在這吃飯方便麼?」李開泰道:「倒還湊巧,一進街那家飯鋪倒還是清真教人幹的,只是沒有什麼菜下酒。」崔鏢頭道:「那就很好了。這樣小地方要吃什麼呢!」隨即打發夥計叫給預備酒飯。趟子手於二愣見崔鏢頭雖是來到,但是一點別的法子沒有,只要拿自己一條命和劫鏢的拼了,簡直是一點指望沒有。憑匪人那點聲勢,崔鏢頭一個人哪能招呼的下來?除非是仍本著江湖道的過節兒,把兩下的梁子當面解了,鏢銀也許能原回來,不過那只是癡心妄想的事。鏢頭迎頭欄著不叫提這件事,自己一賭氣藉著傷口疼,一頭躺在土炕上睡去,崔鏢頭招呼著道:「於頭你別心膩,我還高興著呢!別睡,我還和你喝兩盅呢!」

  於二愣道:「鏢頭你不用讓我,我這傷口沒收口,先不喝酒,你請用你的。往後還會少喝的了麼?我一夜沒睡,我先歇一歇了。」小孟嘗金钂崔鵬望著於二愣背著的身子微微一笑道:「於頭,身上受點傷算不得什麼!那就值得連酒全不敢喝了麼?」崔鏢頭說到這,向李開泰道:「給他上藥了麼?傷口不小吧?」李開泰道:「傷口不大,可是這一條七星尖子紮的夠深的,已經敷上藥了。」崔鵬道:「於頭,你起來,我這還有一瓶子好藥,你連敷帶吃,雖不敢說立時就好,大約有半天的工夫,你就知藥力怎麼樣了!」於二愣一踅身子爬起來道:「鏢頭,這可謝謝你,我信服你那瓶子金瘡藥。」崔鏢頭把包裹打開,把藥拿出來遞給於二愣道:「你可把先前上的藥洗淨了。」於二愣匆匆把藥瓶子接過去道:「我到旁邊屋裡收拾去。」拿著藥瓶子走出屋去。崔鏢頭望著他的背影,點頭嘆息道:「別人全嫌他愣頭愣腦的,我還是就喜歡他這路愣勁,小子真有血性!」少時飯館裡把酒飯送來,崔鏢頭仍然叫夥計招呼于二愣一塊吃,一會兒夥計把藥瓶子拿回來道:「于頭把藥連敷帶吃,現在睡下了。」崔鏢頭把藥瓶收起,只好由他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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