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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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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走出有三裡多地,一些跡兆沒有,神槍手穆文義想飯館中夥計的話有些靠不住,他說離周家集不過三裡地,斜往西北半裡地就是枯柳屯小村子,自己在馬上往西北看去,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綠莊稼,哪有小村落呢?穆文義正在狐疑,突然道右邊的莊稼地裡,竄出一人,穿著件大藍衫,又肥又短,腳底下很快,一刹那間,已隱入道左邊莊稼地內,神槍手穆文義認為兩人來路全不對,招呼於二愣加緊提防。又走出半裡多地,地勢略微開展,可是前面左右隱隱聽得吱吱的胡哨聲,神槍手穆文義向李開泰道:「這許是了。」一打量這一帶形勢,要是沒有青紗帳時,是數十裡地的一片野地,看不見村莊,並且連樹木全稀少,就是道北裡的高梁地裡的莊稼,唰唰的一片片的搖動,跟著「颼颼」的從高梁地裡射起兩支響箭,「唰啦啦」高梁棵子一陣暴響,從裡邊躥出一夥疾裝勁服的,老少不等的匪徒約有六七個;遠遠的莊稼地裡吱吱的不斷響著胡哨,跟著後道南邊莊稼地裡,躥出一個怪模怪樣的老頭子,這份怪相,長的十分難看。兩眼深陷入眼眶內,兩額高聳,左額骨上還多了顆挺大的黑痣,穿著件藍綢子長衫,全成了油布;頭頂已禿,只剩了腦後一點頭髮,編著一條長只數寸,灰白的小辮兒;青緞子挖黃雲子的便履,也是破的將將的能掛住腳,白布高腰襪子也變成灰色。先出來的一干匪党全各提著兵刃,唯獨這個怪老頭子空著手,往道路的當中一站,一干匪党全站在老頭子身後。這時有一個少年匪徒,提著一對萬字奪,躥出來高喝道:「喂,相好的別走了!叫你們鏢主金钂崔鵬過來答話。」 趟子手於二愣認識這就是周家集盤道的少年匪徒。于二愣趕緊的向騾夫們一聲招呼,把十匹騾馱子,頭接尾的打了盤,鏢局子夥計全亮兵刃。於二愣的鏢旗往脖子後頭一插,把鬼頭刀提在手中,擋在騾馱子頭裡,拿定了主意,誰過來和誰拼了!神槍手穆文義把牲口往前帶了幾步,一按鐵過粱,縱下馬來,李開泰也跟著下了馬。神槍手穆文義低低向李開泰說了「護鏢」二字,立刻往前緊走了兩步,按著江湖上規矩,右掌往左掌上一搭,含笑說道:「這位老當家的,恕我穆文義眼拙,更不知當家的在哪裡安窯立業?所以沒得到當家的垛子窯去拜望,請當家的報個『萬』字吧?」怪老頭子尚沒答言,那提萬字奪的少年匪徒厲聲道:「金七老要會的是萬勝鏢局子鏢頭金钂崔鵬,你是什麼人?強自出頭答話?」神槍手穆文義道:「朋友,不要這麼盛氣淩人,姓崔的要是在這,不用朋友你招呼,早過來了。我在下是萬勝鏢局的鏢師穆文義,我們鏢頭沒跟來,有什麼事只管朝姓穆的說吧!」那怪模怪樣的老頭子,把一雙怪眼一翻,看了看神槍手穆文義道:「朋友,你想要接我金老壽這場事麼?」說到這從鼻孔中「哼」了聲,冷然說道:「我看朋友你不必跟著趟這種渾水,再說朋友你也接不下來。我金老壽這麼遠的來到河間府,不會會這位小孟嘗崔鏢頭我就肯甘心麼?我金老壽和你姓穆的無怨無仇,我金老壽也不難為你,你只把鏢馱子給我留下,你們只管放心,我是准在這枯柳屯等候姓崔的。我們冤有頭,債有主,到那時自有個了斷,朋友你要是不聽我金老壽的話,那就不怨我不認識人了!」神槍手穆文義一聲冷笑道:「朋友,你這麼看得起我穆文義,倒是真夠朋友,就這麼容容易易的想把我們打發走了,真是想不到的事。可是朋友,你可忘了我們是幹什麼的了,我穆文義既擎真這杆鏢旗出來,這票哪能就這麼出手?你要是和姓崔的有『梁子』,姓崔的絕含糊不了,三天內准到枯柳屯與你相會,你要想留鏢馱子,那麼我穆文義不能就這麼交出,姓穆的沒有什麼本領,只把一腔子熱血交給萬勝鏢局,朋友就看著辦吧!」 怪老頭子呵呵一笑道:「好!你要看點什麼,容易,這真是『人離鄉賤,物離鄉貴』,在江南道上就沒有敢在金七老面前要價還價的!」說到這一扭頭,向身旁一干匪黨喝聲:「還不給我拾奪麼?」金老壽這一發言,身旁的一干匪党,全是這位要命金七老的門徒,頭一個那提萬字奪的少年縱身,徑撲神槍手穆文義。另一個少年和提萬字奪的站在一處的,這時掣出一條鏈子槍直撲鏢師李開泰。另兩個一個使判官筆,一個使七星尖子齊撲鏢馱子。個個的兵刃不俗,身手矯捷,神槍手穆文義見人家已經過來,往後一縱身,到了牲口旁,伸手把大槍摘下來,腳尖點地,往斜刺裡一縱身,亮開了勢子。那少年匪徒已撲過來;他是要命金七老的五弟子姓陶名英和,使鏈子槍的是他四師哥徐忠,這陶英和身手十分矯捷,一分萬字奪,猛身躍進。神槍手穆文義見匪黨一齊上來,非剪鏢馱子不可了,只有死拼,把大槍一擰,「唰唰唰」一連三槍。陶英和手中這對萬字奪,摘、解、撕、捋、剪、鎖、拿、攔,專克制敵手長短兵刃。神槍手穆文義這趟八字大槍,在北路鏢行已經創出名來,運用開夭矯若游龍,拿、攔、提、捉、沈、棚、拋、封,八字槍點已夠了火候。陶英和便是把雙奪的招術施展開,只欺不近身來。可是押鏢的只有神槍手穆文義這條大槍能和匪党招呼,李開泰和要命金七老的四弟子徐忠一動手就見了輸贏,一條左臂已被鏈子槍所傷。護鏢馱子的趟子手於二愣,見有人撲過來,這小子眼全紅了,哪還顧死活。 頭一個躥過來的是金七老的二弟子陳起鳳,判官雙筆一分,喝聲:「小子們要命的趁早扔兵刃!」於二愣鬼頭刀,蹦起來迎頭向陳起鳳就剁。陳起鳳一斜身右手判官筆輕輕向於二愣腕子上一敲,當琅的鬼頭刀出手。陳起鳳一抬腿,腳還沒踹出去,隨他一同過來的六師弟姜天佑,照定於二愣的右胯上就是一七星尖子,哧的一下紮了個正著。於二愣摔了出去,一股子鮮血噴出多遠來,紮的這麼重,居然沒出聲。鏢局子夥計有那不怕死的,還奮不顧身的護鏢,他們哪是匪徒的對手,刹那間被打倒三四個,只有各自逃命。兩匪徒喝令蹲在道旁的騾夫:「要命的趕緊起鏢馱子隨著走,有敢遲疑的,立刻給廢了!」騾夫們歷來是守著江湖上的規矩,他們絕不肯多管閒事,白跟著送命。立刻趕起騾馱子,隨著陳起鳳就往莊稼地裡的羊腸小徑走。 神槍手穆文義一邊動著手,見大事已去,自己一咬牙關,把掌中槍一緊,對手陶英和正是欺身進招,兩下裡已到了緊要關頭,穆鏢師一個「抽身打盤」,那陶英和只得撤步進招。穆文義哪肯再容他走開,往前一抖槍「鐵牛耕地」,本是紮陶匪的下盤,陶英和往外一縱,穆文義複往起一抖槍,單擎槍鑽,人槍一拽,「太公釣魚」,槍尖直刺陶匪後腦。眼看陶匪就要在大槍下送命,突然身側一陣微風,穆文義右臂一麻,大槍不僅遞不出去,幾乎要撒手,一回頭見是那金七老已到了身旁,滿面含笑的道:「朋友,你總算不含糊,算了吧!」穆鏢師知道自己已落到他手裡,一跺腳說聲:「完了,姓穆的栽給你了!」猛然用左手一抓槍桿,掉轉槍頭往自己心窩就紮。那要命金七老喝了個「好」字,駢食中二指往穆鏢師左臂「曲池穴」一點,穆鏢師大槍已被打落地上。要命金七老把面上的笑容頓斂,正色說道:「朋友,你這可有些小家子氣了!咱們江湖道上的事,自有江湖道上的過節兒,我金七老和你姓穆的是朋友,沒有那麼大過節,我焉能叫你在我老頭子面前尋短見?你現在就是把命搭上,我老頭子和姓崔的事也不能算完。我本想這次連人帶鏢一塊架走,如今遇上你這麼個好朋友,便宜便宜姓崔的。我本意是在枯柳屯等萬勝鏢主,所以我老頭子也沒打算儘自等他,三天以內姓崔的不到,連鏢銀帶回湖北,叫姓崔的再去找我。如今我看在穆朋友你的面上,我金七老在枯柳屯這和他不見不散,叫姓崔的自管約請能人,要命金七老絕不含糊了。我老頭子在江湖上混了一輩子,說話還算數兒,穆朋友,識相些趕快找你們鏢頭前來,咱們拈柳屯見了!」 說罷,一轉身撮唇連著兩聲胡哨,這種口哨打的尖銳,異常紮耳。這老頭子身形起處,如一縷輕絮,隱入高梁地中,手下沒走的三個匪党,也全向莊稼地內退去。眨眼間已走的無影無蹤,神槍手穆文義愣呵呵站在那,五內如焚。那李開泰和於二愣雖全受了傷,但是全不是致命處,不過於二愣在胯上這一七星尖子紮的夠重的,血流的把中衣全染過來;受傷後自知一動,匪徒們定要二次下手,兩人全倒在地上瞑目待死。這時劫鏢的已走,李開泰這時抬起頭來,看見穆文義還在那愣著,生怕他一時想不開,再想了別的念頭,遂招呼道:「穆師父,你還愣著作什麼?事到如今該怎麼辦怎麼辦,我們現在不能再著急了,急死一點用處沒有,過來咱們商量商量,你先看看二愣的傷要緊,血流的太多了!」神槍手穆文義唉了一聲道:「完了,想不到咱們弟兄落個灰頭土臉,有何面目再見鏢主,李師父我不想回鏢局了,你們回去替我說一聲吧!我不把鏢原回不再見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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