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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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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英順甘忠手指處一看,那一帶果然是一段峭壁懸崖,非常險峻。峭壁下是一段較比平坦的山道,貼著峭壁下一排排的蒼松翠柏,更顯得鬱鬱蒼蒼。在那濃蔭中卻有十幾幢石屋,頗顯得古樸異常。夏侯英無意中又往遠處看了一眼,見過去獵人住的石屋,是一道高崗,高崗上更有一座廟宇,雖在遠處看不真切,只就目力所能看到的一段苔痕斑剝的石牆,足有半箭地長,那情形絕非山神土地祠一類的小廟。夏侯英遂向甘忠道:「那崗上有一廟宇,堡主既來到這裡,為什麼不向那廟裡投宿呢?」甘忠道:「你還提那廟呢,要不是堡主有一身驚人絕技,絕頂功夫,幾乎先弄個身敗名裂,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可怕呢!」夏侯英聽著不禁愕然驚問道:「怎麼!難道堡主也險披匪徒暗算麼?」甘忠遂把昨夜經過,也向夏侯英說了一遍,把個夏侯英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從跟夏侯英分手之後,避開女屠戶陸七娘,逕奔那雁蕩山五龍坪,一路毫無阻隔。到了五龍坪,這三頭驢竟自不再往前走,自己就停在腳夫集聚的一座竹棚下。果然有這裡的腳夫過來,把驢牽到槽上一喂飲,回頭來向鷹爪王討腳力錢。鷹爪王就要照講定的價錢付給他。甘忠卻故意試試腳夫,只取出一吊錢來遞給他,那腳夫卻瞠目看著甘忠,囁嚅著說道:「客人,這數目怕不對吧?您不是四百錢一頭講的,外加酒錢麼?」甘忠、甘孝相視一笑。甘忠道:「你們倒真有兩下子,不過你說對了一半。這價錢你倒說的不錯,可是驢的數目你說錯了。我們是一塊兒四頭驢,有一位半路耽擱住了。」說話間又取出一吊錢來,遞給他道:「我們該給一吊六百錢的腳力錢。」腳夫見客人十分大方,連連道謝。() 鷹爪王看了看,這一帶頗為熱鬧,有許多小販在賣冷熱熟食,專為游山的客人攜帶便利的食物。那腳夫們也是分兩路,兩處蘆棚,在道旁更有兩座茶棚兼賣酒。還有一班抬爬山虎的腳夫,見有客人到來,就向前兜攬。這時甘忠、甘孝因為一路上和這種妄驢掙了一路頗覺口乾舌燥,遂向鷹爪王道:「師傅,咱們不在這茶棚裡歇歇腳,就勢等一等夏侯英,大約他沒有什麼耽擱,回來的也快。」鷹爪王點了點頭,隨即走向山口外一座較乾淨的茶棚,師徒三人在長凳上落坐,立刻賣茶的送過三蓋碗茶水。原來江南道上賣茶的,比北方講究得多。這種茶棚,除茶酒兼賣者外,那單賣茶的,卻是預備的極全,紅綠茶全有,可以由著客人揀選。這師徒品茗歇息,方喝了半盞茶,忽然從那山道上走上一人,年約五旬以上,穿著件寧綢箭袖官衣,藍色已經變成黑色,上面一片片放光,可不是絲質的光彩。因為年代多了,好幾處磨擦時候多,全成了油光的。上面凡有團龍花的地方,全成了透的,這件衣服起碼有二十年以上,並且這人身量細高,可是這件箭袖卻是齊頂膝蓋下。下面穿著雙靴子,一隻布的,一隻緞子的,兩隻不同樣的靴子灰塵全遮滿了,並且好多處破綻的地方。背上又背著一個小包裹,從左肩右肋下抄過來系在胸前,頭上卻把頭髮挽了個髮髻。 這人面龐清瘦,黃焦焦的好似病容,只是兩目神光十足,掩不住他是深得內家的造詣。這種四不象的打扮,十分可笑!說他是乞兒,可又沒有那種饑寒輕賤的態度。說他是遊學的文貧,這種形狀,若叫兒童們看見,豈不要遭兒童笑謔。這人來到了茶攤前,站在那直沖著鷹爪王師徒三人臉上死盯。他要是打量完了一走,也就不理會了,只是這怪人竟站在那兒好似木雕泥塑,連動也不動。鷹爪王心裡有些明白,卻依然神色不動的故作不注意他。甘忠、甘孝兩人年輕性暴,哪肯再任他這麼死盯。甘孝一抖袖子喝道:「喂!你這麼看了半天,還不認得嗎?把眼珠子看掉了,還得重拾去。」這時那人被甘孝這麼喝叱些,毫不介意的,臉上死板板的只從鼻孔中哼了一聲,口角一咧,似乎笑沒笑出來,說話有氣無力的道:「到底是小孩子少見多怪,一個人帶著兩隻眼睛,不用他看人,難道讓他看鬼,何必這麼惡聲淩人呢?」甘孝聽這人簡直有些瘋癲,遂往起一站,想把他提開。鷹爪王伸手把甘孝按的重又坐下,自己卻向這人說道:「朋友你別以為就是你的招子亮,別人也是道上朋友。江湖路上人,各走各的路,朋友你請吧!」這個怪客把兩隻精光閃爍的眼睛,向鷹爪王一瞬,立刻冷然說道:「好,你老兄這麼好的眼力,令人可敬,不過眼力多麼好,也許看走眼。我要是長一對好眼來,還不致滿處瞎撞,奸象瞎驢撞路。我本是往浙北的,反撞到浙南來,弄得舉目無親,饑寒交迫。現在分文無有,又渴又餓,老朋友你可以幫我個小忙嗎?」鷹爪王對於這人說這種不倫不類的話,倒絕不動怒,沉心靜氣的聽他說完,點點頭道;「這倒是小事,朋友你願意叫我幫你個小忙嗎?」說到這,伸手向兜囊中掏出一塊銀子。約莫有二兩重,用拇指食指捏著,向這怪人面前一遞道:「這點銀子,送給朋友你吧!」那人一伸手道:「我哪好領這麼厚賜?」鷹爪王遞銀子,拇指在上,食指在下,暗中卻運用內力,貫到這兩指上。這怪人卻是拇指向左,食指向右,攔腰向銀塊上橫著一捏,說聲:「我領一半吧!」兩人沒見怎麼用力,銀塊已成兩個餅子,一人捏著一半。茶攤上別的茶座愕然驚視,鷹爪王微微一笑:「朋友你上姓高名,可否見示?」這怪人已把那塊銀子掖起,聽鷹爪王這一問,立刻冷笑道:「你這人可枉在江湖道上跑了,施恩不能望報!你只周濟我這點銀子,就要盤問我的姓名籍貫,這一來我倒不承你的情了,咱們前途再會。」說罷轉身就走。鷹爪王哈哈一笑道:「朋友你這也太小氣了,想是銀子太少,值不得朋友你亮『萬』兒吧!好,這塊銀子還得請你收下,接著吧!」甘忠早已留心師傅和這人的舉動。這時見師傅和這怪人暗中已較上勁,這怪人竟轉身走去,自己方要請師傅追趕這人,問問他為什麼這樣無理?哪知沒容自己發話,師傅那裡已然發動。一聲喝叱,立刻見師傅手連抬全沒抬,只一振腕子,一溜銀星直奔那怪人打去。那怪人微一斜身,臉上也微現有些驚詫!一伸手,把幾點銀星接去。這怪人一稽首道:「名家身手,畢竟不凡,我這風塵流浪人,在前途領教,咱們石佛洞見吧!」說到這轉身往山坡走去。甘忠、甘孝這時已看出到底師傅沒叫他較量下了,不過此人也頗具身手,實非易與之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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