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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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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爪王忙扭頭向後梢的船家喝問道:「你們問誰了就收篷?你看前面那只大客船了嗎?我們跟它走了一道子,咱們這個小漁船沒叫它給比下了,真叫不含糊。船家把風篷扯足了,走著我告訴你,反正不能在這裡歇了。我跟那只客船有點過節兒,咱們這回是兩痛快的事,別找彆扭,要追不上那只船,酒錢船錢我可全省下了。」船家一聽忙把風篷扯起,陪笑臉道:「老爺子你錯怪我們了。我們不知您老另有原故,我們是好意,想著就是頂半夜趕到了,您說已過半夜不能下船,在這攏岸,爺台們用什麼方便些。我們莫說一天半天的用不著上岸,就是十天八天也有吃的,爺台可是要跟著那只船麼?」 鷹爪王見船又照舊駛下來,自己遂也藹然的扭轉身來,向管船的說道:「其實不是什麼要緊事,佛受一爐香,人爭一口氣!我先是雇他這船,不料他看我們這外鄉人,他誠心要敲我們爺們的竹杠。一天的路兒,他向我要四兩銀子,飯錢在外另算,要緊趕著走,還得加一半船錢。管船的,你說這是欺侮外鄉人不是?我們到秦淮河坐花船去也沒這麼貴吧?我說你這船價也太貴了,難道別人走兩天,你能走一天嗎?他道:這也差不多吧!他的船敢保比別的船快,他的船身輕,風篷是油綿綢,不論風雪雨霧,別的船的風帆張不起來時,他這船照樣的能走,船價貴點總值吧……管船的,我這人別看叨長了些年歲,還是拗性。我就不認吃這種虧,我一氣,索性不再雇他們這條船,所以才找到你這來。你這只小船居然沒被他的船給甩下,我非常高興。大約他跟咱是一趟道,所以我盼著,好歹別叫他落下咱。到了地方,你教訓他幾句,叫他往後巾欺負外鄉人。」 管船的聽了,半信半疑,隨說道:「爺台,咱們這條小船絕不會叫他落下咱。可是爺台,您還得認便宜,這是沒上船跟你要大價錢,您老嫌貴可以不坐,您要遇上那種可惡的船家,船走到半途,跟您找麻煩,您是幹生氣也得認頭。爺台,依我勸還是省些事吧!我也是使船的,車船店腳衙,這種人,您想想,何必慪氣呢?」鷹爪王點頭道:「管船的,我就聽你相勸,不再理他。只是不論怎樣,還是得跟上他,暗含著跟上他,暗含著跟他較較勁。」管船的只好答應,自己可疑心鷹爪王等大約是辦案的。說話間可又走出六、七餘裡來,這時天色可漸漸晚了。 果然過了方才那個碼頭,江面上船隻漸漸稀少。前面那船隻走了這一道子,似乎沒有一點別的舉動,遠遠的望見他經過—個港岔子,隱隱聽得響了幾聲呼哨,又見從港岔子劃出一隻梭形快艇。這種梭艇,至多能坐—個人,可還有水手在內,在江面上可真快。就見這梭艇竟追賊船,挨著賊船走了有十幾丈遠,倏的仍然翻回來,穿進港岔子而去。趕到鷹爪王這條船封了那港岔子,再看那只梭艇,早巳不知去向。 太陽也落下去,水面上起了一層輕煙薄霧。一輪紅日,如同車輪子那麼大,迎著水皮子看去,水面上起了萬道金蛇,微風掀起了輕波,蕩漾著紅日,真是奇景。再往前走,天越黑地勢越野。沿著江岸,是一色的江葦,讓風吹得「唰啦唰啦」直響,浪打船身,「嘩啦嘩啦」的兩種聲音合到一處,更顯得淒厲。 才走了裡許,天色已經黑上來,兩隻船一前一後,竟然如飛的駛著。這時再看江面上,半晌遇不上一隻船。這一大一小的船隻,相隔一箭多地,可就顯著特別扎眼了。地理圖夏侯英等這時全湊到船面上,夏侯英道:「堡主,江面這一沒有別的船,可就明顯著我們跟著他了。這一挑明瞭跟蹤,只怕他們這種湣不畏法的匪徒,未必吃這個,我們倒要提防著幫匪的暗算。」鷹爪王冷笑道:「要是怕他有詭計,我們就不費這個事了。」 正說到這,眼前的情形大異,江面越發的寬了。地勢遼闊,又是黑天裡行走,更顯得十分險惡。鷹爪王因為方才那只梭形的小艇,顯然是那前面匪徒的黨羽了,恐防他們有什麼陰謀,此時注意監視前面船隻的行動。 鷹爪王正從黑沉沉的江面上查看時,突發覺二十丈外的江面上,出現一隻風船,船身很大;從下游往上游走,雖是逆水偏風,可走得非常快。地理圖夏侯英是久走江湖的,較比甘忠、甘孝經驗多,忙向鷹爪王道:「堡主,這黑夜中竟還有別的商船麼?這真是怪事。」當時前面那條船越走越近,船上竟「吱吱」的連發胡哨。趕到那條風船到鷹爪王船切近時,忽見那船的船頭,竟直奔自己這條船沖來。船走的疾,看來船的舵手,實是故意向自己這船頭上找准。這兩下裡的船是往一處湊,所以刹那間已經越湊越近,眼看著就快撞上了。漁船上的管船的高聲喊道:「呔,對面管船的還不推舵?你是瞎子,你沒看見還有船了麼?」 這管船的喊聲中,鷹瓜王等已查明來船,實具陰毒惡辣之意,要把自己這只小船給撞沉了。船上水手也慌了手腳,飛奔船頭.想用篙竿跟來船拼一下子。要是能夠用篙竿頭點開來船,固然是萬幸。只要真撞上,那只有用篙竿捋住了來船,早早往水裡跳,往他船上愣闖,弄死一個算夠本,弄死兩個賺一個。水手們安著拼命的心,這時鷹爪王忙向水手喝叱道:「你們不用多管!」可是管船的因為身家性命所關,哪肯含糊,立刻瞪眼說道:「爺台,您這可兒戲不得!我的身家性命全在小小漁船上了,我們全會水,可是船若撞散了,我們還活個什麼勁!不成,趕緊落篷下錨。」鷹爪王正色向船家道:「我們也不能拿自己性命當兒戲。」當時管船的及水手們見鷹爪王話說得非常鄭重,並且方才他們爺幾個上船時,已看出全暗合著兵刃,不象平常的客商,一定全是練家子,或者也許有辦法也未知,船家遂不敢強行下手。 這時危機緊迫,險到萬分,兩船相距不過數丈,水手們任喊幹了嗓子,也是白饒。那條船如飛的欺過來,這時甘忠、甘孝、夏侯英等也沒了主張。小弟兄們深知堡主不過略識水性,倘此船一翻,這麼闊的江面,爺四個非葬身魚腹不可。這時忽見堡主鷹爪王突的一撩長衫,向袋中摸了一把,往船頭欺了一步,左腳往後撤了半步。在這驚濤駭浪中,見鷹爪王右臂輕抬,手掌連揮,隨著手掌揮動,「哧哧」的連發了幾絲微細的聲音。就在鷹爪王兩次鐵掌輕揮之後,那條船上竟自「哎喲」叫的連倒下了三、四個,竟有一個滾下水去,這時兩船可堪堪快撞上了。 鷹瓜王這時從水手中接了一支篙,並向後面管船的招呼道:「管船的,掌穩了舵不要害怕,往左推。」隨著把竹篙照著來船船頭上一點,那條風船被這竹篙一點,立刻船頭往右支出去。風船這一遇阻,在兩船貼近時,這位淮陽派領袖鷹爪王,瞥見船上還有兩人,被鷹爪王這種非常身手,驚得閃向右舷。甘忠道:「堡主,這群匪徒竟敢下這種毒手,咱還不停船料理了他們?」鷹爪王道:「我用金錢鏢略懲這群匪徒,足使膽寒,趕盡殺絕之事,非我等所宜為,讓他們逃命去吧!」 果然這只風船,不敢再在江心留戀,急急逃去。可是這班小弟兄,依然不甚放心,惟恐匪黨受此重創,未肯甘心,在這時重集合黨羽,二次尋仇也不是什麼作不到的事。三個少年低低計議著,估摸著過事還不算完,向堡主面前說。 這只小漁船上的船家和水手,對於這位鷹瓜王以非常的身手,解了當時的險局,此時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時船又走出三、四裡,天空湧起半鉤斜月,稀稀的星斗,借著星月之光倒還辨的出方向來。只見前面那條船竟要向一處港岔駛去。因為這種深夜行船,尤其跟白天不同,每遇轉彎時,得走整個弓背以外,為是好跟來船閃避。所以鷹爪王這裡已早發覺那風船要彎進那港口。鷹爪王喝令船夥趕上那風船,不要叫它走脫了。管船的答了聲:「客人放心,諒它走不脫。」 此時船家已認定了這爺幾個定是辦案的無疑,故此唯命是從,把風篷扯足,如飛追了下來。趕到港彎子裡,見那只風船走的較慢。就在這時,遠遠一陣水花撥動,跟著來了一隻快船,船上連一點燈火也沒有,四柄輕槳,撥的水花濺飛,船行如飛的擦著自己這只快船過去。 鷹爪王不由一怔,只是時當黑夜,船上又沒有燈光,看不出一點形跡來,只是在這微一擦自己船身過去時,似聽得船上一聲輕笑,尤使鷹爪王動疑。只是無從察看船上的情形,只好任他過去。可是令人可疑的是那只風船,竟自漸漸把篷收了,往岸上靠,鷹爪王十分詫異。夏侯英等也認為出乎意料以外。這時甘忠忙低聲說道,「堡主,莫非這船上的匪徒們,有心從船上往岸上逃吧!」鷹爪王搖頭道:「怕不是吧!這裡他哪能脫身,再說我們跟他是對兵不戰,他何用逃走?我看他許是用『仙人換影』,『金蟬脫殼』,已經脫身走了吧?」 夏侯英、甘忠、甘孝,聽著全不十分相信。鷹爪王悄悄的吩咐水手們把船也放慢了,可不用停,到了他那船旁慢慢擦著船過去就成。就在鷹瓜王吩咐的當兒,那風船已攏了岸,船上跟著拿起了一片燈光,船頭、船尾,船中,全點起燈光。船上的水手中一個操江北口音的發話道:「劉三,你看不出來麼?今夜許是鬼魂纏腿,屈死鬼、溺死鬼,全跟上咱了。不論怎樣打發他也不行,我看咱們索性先在這兒歇歇吧!等著買點燒紙鋁箔,燒化燒化,這群怨鬼就許走了。」 騰爪王一聽這水手的話風,分明是指著自己這條船,跟蹤得他不得脫身了。趕到船一貼近了,見船中哪還有那兩個客人的蹤影?鷹爪王恨聲說道:「好個鼠輩!敢用金蟬脫殼在老夫面前逞這種狡獪,我要叫你逃出掌握,枉稱淮上大俠了。」 鷹爪王這一次雇船追趕,這才要再顯身手,江面擒賊:酒樓巧會胡香主,再遇淫孀女屠戶,五龍坪幫匪設伏、西川雙煞雙戰鷹爪王,夜探鐵佛寺等。這是後話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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