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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這位小販見鷹爪王既有年歲,說話更謙和,遂站起來答道:「客人是往南雁蕩?北雁蕩?要是往南雁蕩,可遠著哩!從這裡有六、七百里才到哩!要到北雁蕩,道路倒不很遠,可也有不到百里的途程。只為水路多,早路少,從這裡乘江船,兩個雁蕩山全去的。」鷹爪王道:「我們往北雁蕩,老闆可知道那裡有座分水關麼!我們是到分水關去的。」這位小販愕然想了想道:「哦!客人是到分水關去的,您從這往東,再有半裡就到港口了,那裡有許多客貨船。客人,可不是老漢多口,我們這東平壩的碼頭上的船,十分整潔,水手們全是行船的好手,不過客人可得跟他們對付好了,一個對付不好,就得吃他們的虧。」鷹爪王不禁愕然問道:「怎麼,難道他們還敢有不法的行為麼?」這小販道:「那倒沒有,這條江面上他們還不致於那麼膽大,可是訛索客人,是常有的事。他們這般船戶是成群結夥,客人要是把他惹翻,他們敢動手打人。我看客人這般年歲,不必和他們鬥這種閒氣。港口有許多漁船,有的也可載攬客人,客人可以竟自雇他們的船,比較少許多麻煩。船腳的價錢,每天不過兩吊錢吧!」

  鷹爪王向這小販道謝了,帶著甘氏弟兄和夏侯英趕奔港口。只見那越近港的地方,商販越多;遠遠的望見了那市街外一箭多地外,帆檣如林,人聲寵雜。一出鎮口,把腳步放慢,先不往碼頭上走,只在鎮口旁一帶假作閑眺。

  那靠碼頭的一帶有許多茶棚,有許多水手,在茶攤子下面,買著現成食物,就著茶水裹腹。工夫不大,那鎮口內閃出兩個人,鷹爪王遂低聲招呼著甘忠等躲向一旁。這兩個人徑奔碼頭,鷹爪王遠遠盯著他,見兩個人竟奔了—只船去,竟沒費多少話,兩人上了船。鷹爪王向甘忠一點首,這三少年跟著往碼頭走來,鷹爪王竟奔碼頭匪徒上來的這條船走來。到了近前,正有兩名水手在收拾著船頭,情形是就要開船。這種船專跑長江的,艙房全是五間地方,要有五、六位客人,也很寬綽。

  鷹爪王湊到近前,左腳剛一登跳板,向船頭的夥計道:「喂!船家,這裡敢是載客的船麼?我們跟著乘一程。」船上一個高身量麻面的水手,口操著江北口音道:「嘿!少往上湊,跳板搭的不穩,登翻了掉下去就上不來。這麼大年紀,還這麼不知深淺!坐船往別處雇去,我們這條船已有客人。」

  鷹爪王遂不理他的話,索性往上又湊了一步,站在跳板上道:「說話少這麼刻薄,我掉了江裡怨命短,用不著你替我擔心,你們船上客人要是不多,我們跟一程,為是你們的船就拔錨開船。我們又不是要整間的艙房,咱們商量商量不好麼?」那個相貌粗暴的水手,厲聲叱道:「你少跟我們囉嗦!已經告訴你,我們這船已有客人包了,你要是成心攪我們,再說我可往水裡掀你!」鷹爪王怫然喝叱道:「你這船家有什麼勢力,難道你還敢行兇麼?」那水手方要向鷹爪王還言,從後梢鑽出一個匪徒來,到船艙前向水手道:「有話好好說,你嫌他麻煩,不會幹你的去麼?」鷹爪王道:「你是船主麼?你們這個夥計不會說人話,我得教訓教訓他。」這匪徒道:「客人,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這只船實是有人包了,客人不准再攬載。你看這裡客船多著哩!客人你到別處去吧!」鷹爪王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道:「便宜了你們。」隨即退下跳板。那甘忠、甘孝和夏侯英全是少年性暴,全要動手懲治這些水手,只是當著堡主不敢放肆,怒目瞪了這船上的匪徒一眼,隨著離開了這只船停泊處。甘忠低聲道;「堡主,這小子這麼口出不遜,咱們難道就不能教訓教訓他麼?」

  鷹爪王微把頭搖了搖,並不答言,向前面走來。有的在岸上站著的水手們,看見了鷹爪王等情形是雇船的,兩三迎著頭問道:「客人你要雇船;我們水腳又賤,艙位又乾淨,您乘我們船走肥?」鷹爪王擺手道:「我們不雇船,我們是找人的。」鷹爪王遂帶著甘忠、甘孝、夏侯英向北沿著港口走去,毫不停留。奔了幾座賣酒的蘆棚,繞過這蘆棚,借著蘆棚隱著身形,只見那只匪船已經起錨撤跳板,忙著開船。鷹爪王向蘆棚北看了看,只見那只船,已離開了碼頭。這裡一排停著十幾隻小漁船,鷹爪王見這種小船十分乾淨輕快,鷹爪王一心想跟一跟君子居下來這兩個匪徒,要從他們身上跟尋這鳳尾幫的老巢總舵,自己依著那小販的指示,不再招惹這種客船,竟向這排漁船走來。

  這位堡主鷹瓜王遂向一隻漁船的水手道:「喂!你們這條船也載客麼?」船上正有兩名水手在那兒說著話,聽鷹爪王一招呼,抬頭看了看,一個三十多歲的水手道:「客人你是買魚麼?我們漁船上可不賣魚,我們打得魚交到魚行魚棧,從他們手裡再賣。」鷹爪王搖頭道:「我們是想雇你這條船,你們可以載客麼?」水手看了看鷹爪王身旁說道:「您可就是這四位麼?」鷹爪王點頭道:「就是這幾位。」水手道:「我們這裡有船幫的規矩,我們這種漁船,只能攬短趟子客人。要是有行李,跑長道的,我們這種船可不行。」鷹爪王道:「我們是只用一天的水程,你們只要是能緊趕著走,我們加倍的給船錢,別誤事就成。我們就為是坐你們這只船迅快便利,我們到北雁蕩山去,能夠早趕到了多給加錢;若是半夜趕到,那可沒法子,只可在你船上過夜。我們絕不虧負你們,加倍給酒錢。」

  鷹爪王跟船家講好了船價,另外約定,停船開船,由著客人的便,只要事事依著客人,船價不算,另外多加一兩銀子的酒錢。船家一看這位老爺子這麼大方,真是少見,當時請鷹爪王師徒四人上了船。船家請示,是否立刻開船?夏侯英從船艙口往外看了看,那只匪船已離開港口,甘忠低聲向鷹爪王道,「堡主,咱們要不趕緊追趕,怕要趕不上了。」鷹爪王道:「不要緊,諒他走不脫!他的船大,吃水重,咱們這種漁船分外輕,足能追趕它。」水手進來,請示何時開船,淨聽客人的吩咐。鷹爪王道:「我們想現在就走,你們這船上有幾個人?今日的風向,按這港內的水道方向,不怎麼順的,能夠借風力揚帆麼?」水手含笑道:「客人您對於這水面上的事不大明白。別看風勢不順,只要不是大頂風一樣的走,我們能走偏風。客人放心,我們這只漁船,莫看連管船的僅三個人,我們兩個人兩支輕槳,管船的掌住舵,走起來,跟風帆差不多。這可不是我們信口胡說,我們這種船又輕又快,頭尾翹起,就憑雙槳行駛江面,疾如奔馬,除非既遇逆風,又遇逆流;那可實沒法叫快了,可是哪有那麼巧全遇上呢!」鷹爪王道:「好,立刻開船。」水手答了聲,立刻拔錨撤跳板,用槳一點,船已離岸,撥轉船頭,向港口外蕩來。

  這一帶是港口的所在,所有的船隻,全在這一帶攏岸。帆檣如林,此出彼入,水面雖足夠廣闊的,只為船隻不能分上行下行,不能在這裡張帆。直到過了港口一帶,出了港岔子,水面也寬了,立刻把風篷扯起來。刮的是東南風,水面是西南的方向,雖是風不很順,可是江南的船隻水手,使篷賓有高妙技巧,北方的船家實在是望塵莫及,船行開了,輕快異常。這時一走開了,鷹爪王見這船主掌舵,實在是使船的高手,每遇重載貨船走的慢,在前面阻擋著,這條漁船必要越過去,轉折閃避,全仗著舵和風篷的收放引繩,左右鹹宜,轉折如意。

  鷹爪王站在船面上,胸懷一暢。想到只要前面這條船真個也走的是奔北雁蕩,只遠遠的跟著他,若是這只賊船轉了別的港岔子,那只可說無法追趕它了。這時查看前面那只船,走出去有兩箭多遠。這一帶港岔很多,那只賊船,並沒向別處轉,兩下裡的船快慢不相上下。甘忠、甘孝,也要到船面上,鷹爪王已看見前面那只賊船,連著向自己這也查看了兩次,知道他們已注了意,低聲囑咐甘忠、甘孝,不可到船面上,過現形跡,賊船一個不安心趕路,定要另想他法對付自己了。甘忠、甘孝,遂在船艙門口流覽。

  鷹爪王飽覽著江天一色的風景,走出有四十多裡。已到了酉時,前面是一帶碼頭。這是水路上一條腰站:各船,多半在這裡停泊。船家想著計算著,若是趕到北雁蕩,還有六、七十裡,天黑了後,不能這麼疾駛,非得後半夜到不了,還不如在這裡停船,給客人添幾樣小菜,天一亮再開船,明天中午就趕到了。客人下船找人辦事,白天裡也比較方便。船家也是一番好意,可並沒打招呼,就收篷把船放慢了,預備貼近了碼頭撥船頭攏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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