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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雙掌鎮關西辛維邦這一耽誤,更形落後,老英雄順著竹林中這條大道追下去,一看沿路上所掛的路燈,不是已經燒壞,竟是已經熄滅。辛老鏢頭一看路燈熄滅情形,就知不是堡中人自己熄滅的。好在這時有天邊的斜月,雖是不時有那高聳竹林遮住,可是依稀的可辨。順著這條大道下來,往前追了有一箭地,先下來追賊的鷹爪王,和金刀叟邱銘的蹤跡全不見了。往前又追了一程,眼前就是那兩股橫道,一條是奔練武場,一條道是奔豐餘公積倉。老鏢頭離著這兩段橫道還有三、四丈,就見「嗖」的一條黑影,竄進了豐餘公積倉這條道。雙掌鎮關西辛維邦腳下一點地,身形展動,如飛的追趕下來,見前面這夜行人身形縱躍飛竄,非常巧快。老鏢頭正想著要伺機酬報知已,此時既發現賊蹤,自己要施展一些本領,跟匪徒一較身手。老鏢頭腳下著力,奮力追趕,前面似已知道有人綴下來,一路走著。就見這夜行人到了一處有燈籠懸掛的所在只一揚手,一隻暗器脫手而出,那懸掛在路當中的燈籠應手而滅,

  辛老鏢頭見這人這般身手,實是勁敵,遂多加了一番小心,把掌中的鉸鋼虎頭刀封住了門戶,立刻緊縱身形,刹那間已到了豐餘公積倉的附近。辛老鏢頭暗暗著急,恐怕他竄入公積倉的旁邊竹林內。果然不出所料,這人繞著更房,撲道旁木鐵工房,繞向竹林。

  因為這一帶是竹林雜植的地方,又是木鐵工房取材料的所在,裡面並沒安裝梅花籤子。這夜行人飛身竄到竹林邊,就在同時前面木柝「邦邦邦」敲起,跟著四下裡接聲;這豐餘公積倉的更房,也照樣接了聲。老鏢頭這才放心,跟著木柝聲中,更房沖出莊丁來,持著燈籠火把,把這一帶的要路口全把守住。老鏢頭對於綠竹塘裡人地生疏,自己倒不敢跟這裡防守的莊丁答話。見那夜行人已從西北角繞向公積倉後,自己始終距離這人有三、四丈遠,遂也隱著身形,繞向公積倉後。心想,你到哪兒我追到哪兒,反正我不放鬆。你只要不出我眼底,少時淮陽派同門一到,就可成擒。

  老英雄打定主意,腳下加緊,一前一後繞到了後面。這一帶林木較疏,斜月清輝,照到這一帶,數丈內已能辨出衣服的顏色。約略看出這夜行人年約五旬左右,唇上似有短須,背後胯上掛著一對兵刃,遠遠看不清,不時被月光反映得閃爍放光。

  這一帶離開豐餘公積倉,地勢稍為偏僻。那夜行人足下一頓,忽的把身形站住,只是斜著身形,看不清面貌。這人竟自一聲狂笑道:「貴客蒞門,怎不好好款待,反倒逐客起來?豈不叫人笑你們小家氣。」雙掌鎮關西辛維邦立刻把鉸鋼虎頭刀往前面一撅,立時止步,面對著喝道:「朋友,既來清風堡綠竹塘,就該明白賜教,何必躲躲藏藏,豈不把鳳尾幫的威風棄於土地?朋友,你報個萬兒吧I」

  那夜行人從容不迫的向辛老鏢頭道:「朋友,你不用問我在下的萬兒,你既知是鳳尾幫的人,好極了!我在下既入清風堡綠竹塘,豈能不具姓名,使淮陽派掌門人怪我們失禮!我在下是請客來的,不是拜訪來的,名帖已然獻上,不敢過事叼擾。朋友們只要想與敝幫一分強弱,請到敝幫總舵。我們龍頭舵主那裡望眼欲穿,竭力恭候。話已說明,我在下要在綠竹塘妄動一人,就算失禮,朋友咱們再會了。」他說了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翻身就要走,辛維邦喝叱道:「朋友,你這叫真賣狂,我清風堡綠竹塘若任朋友你這麼來去自如,我們就不必在江湖上立足了。你既入綠竹塘,多少你得留兩手,你想這麼就走,我說這不成。打開窗子說亮話,用不著拈酸繞脖子,朋友你就賜招吧!」

  這夜行人冷笑一聲道:「我倒想不到綠竹塘的主人這麼待客,朋友你恕我眼拙,我沒領教朋友你的萬兒哩?」辛老鏢頭因為這敵人說話的情形十分狂妄,遂喝了聲,「朋友你要問我在下姓名,我名叫雙掌鎮關西辛維邦,無名小卒,既到了綠竹塘,摸摸頭頂有一份,朋友你就留招吧!」這夜行人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辛老鏢頭,江湖道上久仰大名。可是老鏢頭已然洗手,何必跟著蹚這次混水?我因為敬仰老鏢頭的為人,以實言相告:我此來是奉敝幫龍頭幫主之命,來請淮陽派掌門人踐約赴會。我久聞江湖道上傳言,這清風堡綠竹塘歷來不准江湖道上朋友著足,只要擅入綠竹塘,別打算落整了回去,我在下有些懷疑。象敝幫十二連環塢佈置的不算不周密,也是依然不斷有朋友們賣臉賜教。這綠竹塘傳說的這麼厲害,真有些令人膽寒。但是我在下自入江湖,專好找釘子碰,拿著栽跟頭當作吃家常飯,我才決意一開眼界。僥倖得很,居然被我闖入綠竹塘投帖見駕。雖然主人不招待我,我已把綠竹塘全遊覽了一周,只剩這個所在我沒到,不想竟把老鏢頭驚動了來。我在下雖是僥倖進來,我對於綠竹塘這種佈置,不作欺人之浯,實在折服。老鏢頭,你是江湖道上的老英雄,你一定明白,我若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就不敢來了。鳳尾幫與淮陽派清算舊賬就在目前,我們何必再動手較量,徒傷和氣!老鏢頭如不棄嫌,何妨也到十二連環塢走走,我們定當潔樽候教,老鏢頭尊意如何?」

  在這幫匪說話的當兒,這座清風堡綠竹塘被一片木柝聲籠罩住。由鄉公所一帶傳出頭一陣木柝聲,跟著東西接了聲,一陣跟一陣往下傳去,直到木柝聲又此歇鈹繼的翻回來,到了鄉公所這一帶又往南面上傳下去。雖不知傳聲到甚麼地方,聽聲音似傳出很遠去。趕到南面的聲音住了,西面又接著一陣陣木柝傳聲。這木柝傳聲,外人雖不懂,按這片木柝聲敲的必有一種信號。堡中的暗令,外人雖然不明,可是這木柝聲音互相傳遞,卻偏重了西北兩方。遠遠的看出燈火之光,西北兩方漸漸加多,雖是這麼傳聲報警,絕沒有淩亂的喧聲。這幫匪神色不變,很是自然。

  雙掌鎮關西辛老鏢頭斷定此人在鳳尾幫中必是領袖人物,絕不是碌碌之輩,自己好生為難。個人本想著鳳尾幫龍頭幫主果真是自己同門師兄,尚想著請他念同門之義,與淮陽派冤仇兩解,化敵為友,只是這時當前的敵人,就是鳳尾幫中有力的人物,自己既跟他對了相,怎能不動手?勝敗于自己全有不利。敗在此人手內,數十年英名付與流水,勝了他,此人必然懷恨,此後想入十二連環塢定生阻礙。可是勢如騎虎,怎能縮手。遂率然說道:「朋友,你這番話倒是外場,無奈我辛維邦是為朋友來的,十二連環塢也定要見識見識。我與你們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大約還有點源淵,我焉能不去?我這秦瓊為朋友兩肋插刀,我要不跟朋友你較量較量,准有人說我姓辛的吃裡扒外,到綠竹塘來臥底來了。朋友,你受點委屈,留兩招吧!」辛老鏢頭這句話一落聲,耳中隱隱似聽得左邊那片小松林裡有人哼了一聲。辛老鏢頭目注強敵,往外縱身,並且木柝的聲音也緊,在縱身的一刹那,往松林那邊瞥了一眼,見沒有一點動靜。老鏢頭居心坦白,只疑自己沒聽清楚,若是有人全是淮陽派的人,絕不會不露面。身形動處,已到了這幫匪的面前。老英雄掌中的鉸鋼虎頭刀「樵夫問路」向幫匪的頭便點,幫匪尚沒亮兵刃,不慌不忙,肩頭一晃,斜縱出丈餘。冷笑一聲,兩手向後一探,把一對雪亮的兵刃,摘到手中,「大鵬展翅」一亮式說道,「你要過於抬愛我,我只得奉陪。」原來這幫匪亮的是一對日月雙輪,這種外家兵刃,江湖上尚沒有多人能用。雙輪複往胸前一攏,往下一俯身,騰身而進,反欺到老英雄面前。日月雙輪往外一展,「黑虎伸腰」向辛老鏢頭的胸下便點。辛老鏢頭掌中刀「如封似閉」,虛往日月輪上封,一橫身,左掌往外一推,右手虎頭刀,刀頭往下一沉,一層「黃龍卷尾」,向幫匪的丹田反挑。幫匪右手輪往虎頭刀上一砸,「玉蟒倒翻身」,左手輪挾著勁風,反向老鏢頭的面門劈來。

  辛老鏢頭見這幫匪日月輪招術變化神奇,頗為吃驚。倏的往起一帶刀鑽,半斜身往上一橫虎頭刀,「白猿摘果」,刀鋒反撩他的脈門。幫匪往回一撤招,「嗆啷」一聲輕嘯,刀鋒跟日月輪的刃子一劃,錚的一溜火花。老鏢頭施展這趟五虎斷門刀法,刀光霍霍,帶得颯颯風聲,崩、紮,挑,刪,砍、劈、剁,一招一式全見功夫。雙掌鎮關西辛維邦老鏢頭,在這把鉸鋼虎頭刀上有二十多年的功夫,實有獨到之處。吞、吐,撤,放、撤步抽身、躥高縱矮,雖是這般年歲,武功上絕不稍弱。這幫匪掌中這封日月輪,也有獨到的功夫,擅奪敵手的兵刃。點,崩、砸、壓、劈、耘、鎖,拿,這八訣已練到精純的火候;雙輪運用開,上下翻飛,手法緊妙,身勢靈活。

  雙掌鎮關西辛維邦的鉸鋼虎頭刀,以厚實見長,此時可有些敵不過匪徒這種輕靈巧快了。兩下裡走到二十餘招,老鏢頭的刀已有些遞不進招去。就在這時,突然那公積倉那邊有人高喊:「堡主快來!這裡有賊。」跟著「哨哨」的起來鑼聲。這一來匪徒似乎一驚,虛點了一輪,向辛老鏢頭說了聲:「恕我不陪,十二連環塢再會!」嗖的身形如箭,一縱身出去三丈多遠,再一聳身,竄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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