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朱貞木 > 七殺碑 | 上頁 下頁
三四


  楊展一下臺,鐵腳板轉身向黃龍一拱手,說道:「在下忝為邛崍掌門人,剛才聽得黃擂主對楊相公說出,邛崍派獨霸岷江,又說邛崍門下,在沱江涪江搶奪碼頭,這話未免含血噴人,一隻手遮不住天下的眼睛,在場的都是明白事理的老師傅老鄉親,用不著我和黃擂主口舌爭辯,是非自有公論,黃擂主不要誤會我上臺來和你辯論是非,或者和你拳腳上見高低,這都不是我來意,請黃擂主站在一邊,聽我向本派的同道,分派幾句,也許黃擂主和華山派諸位師傅們,聽了我這次分派,便心平氣和了。」黃龍怒衝衝的答道:「沒有人攔著你嘴,你說你的。」黃龍不明白鐵腳板用意,想聽他分派什麼,再作道理,鐵腳板哈哈一笑,轉身到了台口,向岷江棚內招手道:「狗肉和尚矮老道上臺來!」岷江棚內,立時走出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和尚是七寶和尚,道士是矮純陽,而且來得非常神速,一縱身一齊縱上臺來,在鐵腳板身後分左右一站,對於黃龍,連正眼都不瞧一眼,鐵腳板喚兩人上臺,別有用意,一半也防備自己說話時,華山派暗下毒手,有這兩人護衛,便不必顧忌了。

  這時鐵腳板把平時嬉皮笑臉一概收起,態度非常嚴肅,把手上短拐,在台板上嗵嗵地擊了幾下,大聲發話道:「在場的邛崍門下聽著,凡是邛崍門下,都應該知道前輩祖師爺傳下來兩大支派,第一支在岷江一帶,現在由我和七寶和尚管理門戶,第二支在沱江一帶,這一支門徒,這幾年因為第二支掌門人,報效國家,命送疆場,弄得群無所歸,異常散漫,其中有幾位同道,看到沒有掌門人,群龍無首,亂了章法,難免做出棄師滅祖,背教離宗的事來,常常和我商量,想把兩支門戶,並為一支,但是我們祖師邛崍老人留下兩個七星蜂符,見符如見祖師,由兩支掌門人執掌蜂符,管束同道,一代代傳下去,在我岷江一支的蜂符,是赤金絲嵌就,沱江一支,是烏金絲嵌就,這兩具信符,是我邛崍派的寶物,也就是威振江湖的獨門七星蜂針,想訪造做假,都不可能,不料沱江一支的七星蜂符,被掌門人遺失,好幾年沒有下落,沒有祖師爺信符,便公推出沱江掌門人,也無法約束同道,現在可好了,祖師爺神靈呵護,不忍沱江同道散漫無歸,居然被涪江第二支嫡派師兄,鼎鼎有名的矮純陽訪求到手,經過兩支派幾位名宿公議,公推矮純陽繼任沱江第二支派掌門人,從此我們兩支派兄弟攜手,患難扶持,遵照祖師爺遺規,各安生業,今天在場如有本門第二支派門徒,務于今晚起更時分,在武侯祠柏林下會齊,自然有人知會,領赴香堂,參拜祖師,面謁二支掌門人,驗看祖師留傳七星蜂符,領受慈悲,從此邛崍派兩大支派。均由兩派掌門人約束領導,各守範圍,不得逞強恃霸,奪人衣食,亦不得受人誘惑,為非作歹,違背祖師遺訓,兩支掌門人隨時監察,查有違背祖訓之人,請出祖師蜂符,按十大家規處治,這是我向本門同道說的話,現在,在下還要在華山派諸位老師傅,和諸位鄉親面前,聲明一下,剛才嘉定楊相公一番金玉良言,說明怨怨相報,不是真理,凡事總要占住一個理字,學武的人外有人,誰也不敢說打遍天下無敵手,可見打是打不出道理來的,這番話,真有道理,凡是意氣從事的朋友,何妨各人都退後一步想,剛才黃擂主說我們邛崍門下搶人衣食,憑這一句話,如果意氣從事,今天邛崍華山兩派,定然要打得不可開交,不過嘴唇兩張皮,算不了什麼,我們邛崍振暫時噎住這口氣,諸位鄉親眼睛是亮的,耳朵是靈的,請鄉親們主張公道好了,今天還有一位擂主虎面喇嘛,又無端地鬧了家務,黃擂主大約心情不佳,偶然出言不慎,我們也不願恃強逞能,凡是到場的邛崍門下,立時退場。便是有人挑鬥,我們也決定置之不理,諸位鄉親大約也不願瞧這種熱鬧,在下和同道們就此告辭。」說罷,向四面一拱手,竟沒有再理會黃龍,鐵腳板和七寶和尚矮純陽三人,刷!刷!刷!宛如三隻燕子,竟各自施展輕身絕技,從臺上飛身而起,掠過台下一片人頭,飛出四五丈開外,落地時,再一晃身,竟從南面出口飄身而出,三人一走,右面岷江棚內的人們,一齊轉身,拽開後壁葦席,走得一個不剩,再奇左面各棚內,也紛紛走出不少人來,追蹤著岷江棚內的人們走了,連瞧熱鬧的也湧出了一大半,這一來,把臺上擂主黃龍氣破了肚皮,萬料不到邛崍派有這一手,最可恨的,鐵腳板饒是口頭上占了便宜不算,不防他找來青城道士矮純陽,已經得到邛崍老人遺傳第二支派的七星蜂符,重整沱江邛崍第二支派,把左面棚內,自己費了許多心機,邀來沱江不少邛崍第二支派的人物,預備收羅入華山派的,竟被鐵腳板三言兩語引走,把自己一番計畫,付諸流水,事出意外,一時措手不及,把黃龍呆在臺上,連右面各棚內,幾個華山派厲害人物,也被鐵腳板用話封住。一時確難出場挑戰,表面上好像邛崍派仁至義盡,有意相讓,其實骨子裡有意拆臺,把華山派陰乾起來,如果華山派有人攔住邛崍派人們,定要在擂臺上當場解決,勝負且不說,邛崍派先占住一個理字,更有話說,何今日邛崍派幾個首腦都在場,人手齊全,也許還請著高手隱在一旁,正棚內坐著的嘉定楊屜和雪衣娘,定然和邛崍派一鼻孔出氣,剛才楊展在臺上一番話,此刻看起來,好像故意說的,活像是邛崍派全套的詭計,先由姓楊的上臺來說一套冠冕堂皇的話,替邛崍派伏一個下筆,然後鐵腳板照方抓藥,就此做文章,顯得邛崍派大仁大義,面面俱圓,卻把擂臺陰乾大吉,把華山派的人們,鬧得哭笑不得,只好睜著眼,看邛崍派的人們得意揚揚地走了,華山派人們這樣一想,未免遷怒到楊展身上了,擂臺上爭鬥既失對手,一齊惡狠狠朝著楊展瑤霜,怒目而視。

  這當口,楊展和瑤霜,也覺察情形不妙,處在嫌疑之地,有點進退兩難。照說邛崍派幾位人物一走,擂臺上定然無人出場,兩人應該立時就走。但是兩人跟在邛崍派人們後面走出,在華山派人們眼中,一發疑心兩人和邛崍派有關了。兩人正在一陣猶疑,尚未離座當口,猛見左面棚內,竄出兩人,縱上臺去,卻是女飛衛虞錦雯和江燕兒江小霞,身上都帶著寶劍,兩女一上臺,左棚內又飛出一人,也跳上臺心,卻是江鐵駝。江鐵駝一到臺上,立時解下纏腰軟兵刃,黑黝黝,亮晶晶,是條絞筋騰蛇棍,江鐵駝把騰蛇棍一提,走到台口,向對棚楊展拱拳說道:「邛崍派鐵腳板一般人,有名無實,不敢用真功夫在臺上較量,輕嘴薄舌的用話遮羞,悄悄地溜走了,這種人不夠人物,俺江鐵駝還不屑和這種人較量,剛才我和楊相公在臺上過招,像楊相公這身功夫,才教人佩服,不過我江鐵駝還想討教幾手兵刃,再說,楊相公同來的那位雪衣娘,聽說也是本領出眾。江湖上已有人傳說,雪衣娘是當年巫山雙蝶的千金,不用說,更是家傳絕藝,現在鹿頭山有兩位女英雄,想乘機會一會雪衣娘,這兩位彼此都已見過。一位便是女飛衛虞小姐,一位是在下妹子江燕兒江小霞,已在臺上恭候,請楊相公雪衣娘賞臉,一齊請上臺賜教吧。」楊展一聽便知事情不妙,江氏兄妹定然想報當年一掌之仇。江鐵駝竟敢再上臺來向自己挑戰,定然別有毒計,何況還有虞錦雯,今天不用殺手,怕不易脫身了。楊展一時心口相商,還未答話,瑤霜已柳眉一挑,霍地起立,把身後瑤霜劍取到手內,向楊展嬌嗔道:「人家指名叫陣,還有什麼話說。走。」

  她走字一出口,一按桌面,人已掠桌而出。楊展無法,從小蘋手上接過自己的瑩雪劍,低囑小蘋和自己書童,看守住騎來馬匹,萬一出事,說走便走。瑤霜聽他吩咐小蘋,回頭悄說道:「不妥,你忘記小蘋和他們有過節,不能叫她走單了,跟我一塊兒上臺。」楊展一想也對,提著寶劍,離座跟在瑤霜身後,兩人剛走出棚外,猛聽得右面靠裡一座棚內,有人聲若宏鐘的喝道:「兩位留步,買賣人講究兩眼不落空,臺上這批貨色,成色不高,倒合小號胃口,兩位請回,這筆買賣,作成小號吧。」兩人聽得一愣,連台下的人們,都聽得詫異非凡,一齊向那面瞧去。楊展和瑤霜並不回座,一瞧那面一步三搖的走出一人,黑黑的圓臉,胖胖的身材,一團和氣,滿臉油亮,全身穿著土頭土腦,宛然是個四川販藥材的道地買賣人,怪不得滿嘴是買賣經幾乎把瑤霜笑歪光了嘴。暗想江湖上什麼角色都有,買賣人也上擂臺,而且把臺上黃龍虞錦雯等都看作交易的貨色,真是笑話,倒要瞧瞧他有什麼出奇本領,敢這等賣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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