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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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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婦一說出她要找兩個人,眾人大出意外,聽她不肯道出名姓,卻自稱什麼「白頭婆」,益發模不著頭腦。眾人都是久曆江湖,卻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人。老婦走來走去,眾人都一面戒備,一面暗自詫異,只有火雷王孫天夷,多年在藏邊,昔日雖曾闖蕩南北,但對中土人物畢竟所知較少,自己雖不知這個自稱「白頭婆」的老婦人是何來歷,以為座中總有人知道,便目視陶春田示意詢問。但陶春田臉上也是一片茫然,孫天夷不由暗暗稱怪。別人這時先後都移目看吳氏兄弟神色,他們估量來人不論怎樣,必與主人有關。可是吳璧面色木然,只正襟危坐,吳璞卻眼光連連閃動,似在揣想,但也沒有慌亂之意。 這時李揚也早坐下,眼光隨著老婦轉來轉去,也未阻止她。 轉瞬間,那老婆子走到孫天夷席前,目先朝他面上一掃。孫天夷心想:我一生結下的仇家雖然不少,但內中並無一人像你,你總未必是來找我的罷。但覺得讓她看來看去,未免有氣,便也張目望著她,二人相離甚近,孫天夷看那老婦雖然滿頭白髮,滿面皺紋,但從她手指皮膚看來,最多不過四十歲。心裡一動。恰待再看,那老婦已走到陶春田座前去了。那老婦左手當胸抱著那面箏,手指雖容易看見,可是轉過身後,孫天夷卻無法細看。 那老婦行過鐵木僧席前時,鐵木僧合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老婦忽微一搖頭,似有慨歎之意。裴敬亭微微冷笑,覺得她這種神色,像憐憫別人一樣,未免倨傲。 少時那老婦已走完一周,最後走到吳璞席前,發出一聲長歎,掉過頭,目光落在吳戒惡身上,卻似乎一驚,忽問道:「這位小哥是誰?」 吳璧開回答道:「是我犬子,老太太問他則甚?」 老婦面上立時露出失望顏色,又看了吳戒惡幾眼,才又退到原先所站的地方。 李揚等了這半天,這時微笑道:「老太太要找的那人可在這裡?」 老婦輕輕搖一搖頭,接著又微微點首道:「他早晚會來的。」 語聲未了,座上有人一聲長笑,眾人一看,原來是裴敬亭。裴敬亭對那老婦道:「老太太,要尋的人既然早晚會來,何妨說出名姓來,我們也好代為留意。」 老婦微喟道:「不必了,我該見的人,早晚會見著,該找的人,也早晚必會找到,不待別人費神。」 說到這裡時,她眼眶裡似積滿淚水,座上群雄相顧愕然,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裴敬亭看她出言無禮,恰待發作,老婦卻又微笑道:「我這一來,竟阻了各位高興,實在罪該萬死,主人若不聽箏,我老婦人就此告辭吧。」說罷,又微一萬福,不等座中人答話,回身便走。 這一下較之她剛才進來找人,更出各人意料。陳雲龍首先忍耐不住,從席上飛身一縱,離座飛出,恰落在老婦面前,伸手一攔,說道:「老太太請留步。」 馮臥龍一見大驚,慌忙也縱落陳雲龍身邊,低喝道:「你好莽撞,就憑你這點能耐,也想留下別人不成?」 陳雲龍也明知馮臥龍這幾句話是衛護自己,因不知來人深淺,便又道:「老太太要走不難,可是也得先把話說清楚才是。」 老婦對陳雲龍臉上凝視了半晌,才冷然道:「你要我說什麼?」 陳雲龍素來不善辭令,被這老婦攔腰一問,急切間竟答不上來,只勉強笑了笑。 李揚見陳雲龍受窘,慌忙抱拳笑道:「老太太請暫留步,愚下還有話請教。」 老婦靜靜地淡笑著,回頭道:「李爺有話只管吩咐。」 金葉丐一直在冷眼旁觀,見這老婦毫無懼怯之意,可是又不像到此尋仇,怎樣也猜不透她的來意。而且他留意看老婦的身法步法,也不像一個有武功的人。但金葉丐總覺得如果她不是武林高手,決不會有這份膽量敢於這樣昂然無懼,獨自闖進碧雲莊來。現在看她竟然想走,正打算開口,但見陳雲龍已離席相阻,李揚又說了話,便不再動。 這邊李揚略一尋思,又陪笑道:「老太太不肯說出真名實姓,我們自然不便深問,但老太太既來碧雲莊尋人,那麼所尋之人總與碧雲莊有關。我們總該知道這人的名姓,你何不說出來?」 老婦苦笑一聲,徐徐說道:「我所找的人,李爺決不會知道,又何必多饒舌?」 那邊席上的青萍劍客柳複高聲叫道:「老太太既然如此固執,那麼在下斗膽請老太太露兩手功夫給我們瞧瞧,讓我們也飽飽眼福。」 老婦臉上仍是那樣淡淡地苦笑,搖頭道:「我一個老乞婆,懂什麼功夫?這位爺別認錯了人。」 金葉丐實在忍耐不住,心想如不拿話擠她,看來總得不出眉目,倘若她就此走開,真成了笑話。便站起身道:「老太太,這碧雲莊可不是招商旅店,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你這樣瞧不起我們這兒的朋友,我老花子可是不明尊意。」 老婦笑容忽斂,望著金葉丐道:「尊駕是誰?」 金葉丐哈哈一笑,一抖破袖,高聲答道:「我們三個老花子,在江南道上三十年,老太太真是沒想到嗎?」 要知江南三丐在武林中無人不知,金葉丐料這老婦人明知故問,所以如此說。 那知道他道了字號,那老婦卻搖頭道:「我老婆子那會認識你們討飯的朋友?」 金葉丐只道她有意奚落,頓時怒氣上沖,剛怪笑一聲,未及開口,那老婦卻一指吳氏兄弟對金葉丐道:「這兩位莊主並未攔我,你也是客人,難道你反而要不許我走不成?」 金葉丐一聽,更加動氣,但反而將已要出口的話收住,只回頭望著吳氏弟兄。原來老丐雖然任性,但精細起來也十分精細。本來他是看老婦一直像兒戲一樣不說一句正經話,所以想逼她見真章,這時一聽她如此說,分明她本與主人相識,不然适才並未引見,何以知道他們二人是莊主。現在道出這句話,理應由主人出面接口了,自己不便妄動。 那邊吳氏兄弟看老婦突然指明他們兩人身分,心中不由一震!兩人不約而同地暗想: 「這女人怎會認得我們?我們怎麼就想不起在那裡見過她?」 兩人實在認不出老婦是誰,所以並未如金葉丐所料那樣立即答話。 倒是金鉤陶春田反站起來,對金葉丐一拱手道:「金公且請息怒,聽老朽一言。」 金葉丐憤憤坐下,暗想道:「真怪,這兄弟兩個今天怎麼啦?」 陶春田又對吳氏兄弟道:「我想請這位老太太也入席同飲,不知可使得?」 吳璞欠身道:「但憑陶大哥尊裁。」 眾人不料他如此說,似乎又不是他的事了!李揚也愈弄愈糊塗,不便探詢,接口笑道:「我叫人來添上一席好了。」 誰知那老婦卻擺手道:「我素不飲酒,不敢奉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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