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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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葉丐卻一伸舌道:「這不是存心難為我麼,我如有你李二哥這樣的文才,也就去考個狀元舉人,不必去討飯了。」 鐵木僧也跳起來,雙手亂搖,讓道:「不來,不來。我也不懂這些詩書什麼的,免得出醜。而且這麼文縐縐的太沒意思。」 陶春田對吳璞道:「這行令原是他們文人玩的,咱們在座的俱是武林中人,依我說,換一個別的倒好。」 吳璞微笑道:「既是這樣,那麼來武的也好,各位露一兩手功夫,也好叫我們開開眼界。」 李揚笑道:「小弟本來也想行擊鼓催花令,花輪到誰手中,誰便露一手功夫。但昨兒裴柳陳金幾位已經叫我們開過眼界了,所以我想不必再來武的,這才提議用文的。」 吳璧忙問昨兒露了什麼功夫?陶春田笑著說了一遍,吳璞深恨沒有親眼見到,又對孫天夷道:「孫公遠來不易,今兒您該把獨門暗器施展一手給我們瞧瞧了。」 孫天夷大笑道:「在你吳二哥面前施展暗器,不是班門弄斧麼,這個恕不從命。」 吳璞微笑不言,陶春田卻舉杯向孫天夷道:「孫公已多年不履中土,想不到卻在這裡相逢,在下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孫天夷連稱不敢當,飲幹了酒,然後笑道:「近年在藏邊伏處荒山,許多朋友們都生疏一些,此次或者是我最後一次到中土來,一些未了之事,都想趁此作一了斷。我與吳二哥祝壽後,還想往天臺一行,會會鬧天宮和天臺劍客。」 原來孫天夷先前見甘明在此,不知近年天臺派與吳氏兄弟交誼怎樣,故意探探口氣。 那知他此語一出,登時滿座默然。吳璞只笑了一笑。吳璧卻更觸動了心事。暗想這孫天夷與盧吟楓普靈歸之間,僅僅是較技被挫,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敗之辱」而已,根本還談不上「仇怨」二字,而孫天夷尚且如此切齒不忘。當年自己所種下的那場惡孽,較之孫盧之間的仇怨,何止重過百倍?不論自己的本心如何,此事總不能善了。 他這麼一思量,立刻煩惱叢生,幾乎想退席而去。李揚有些覺察,正欲想用別的話岔開,座中陶春田卻已先開口道:「當初孫兄與盧普二位如何有這場過節,在下並不深知。不過照我愚見,天下萬水僅同源,同是武林一脈,彼此都是成名人物,又何必太認真。過了吳二哥壽辰,孫兄不妨駕臨嘉興,在捨下盤桓數日,在下再將盧普二位請到,置一席薄酒,替你們兩家和解如何?」 孫天夷長眉一挑,冷笑道:「陶老美意,小弟十分感謝。但我向來恩怨分明,這次既離了藏邊來訪舊友,那能不把這些事了清?恐怕事負陶老盛情了。」 吳璧心中又是一震。孫天夷說過話,看席上無人開口,知道大家為難,他素來心機靈巧,自不願在這里弄成僵局,便又笑道:「今日與主人賀壽,我卻老說自己的瑣事,真是該罰,先罰我一杯,咱們別再提這些。」 他說著端起面前酒杯來一飲而盡,旁邊的金葉丐卻聽得大不是味道,心想陶老頭子一片好意替你們和解,你卻這麼拿架子,鬧天宮和普靈歸也俱是名震南北的高手,就憑你火雷王孫天夷也未必就能得手。正想譏諷他幾句,忽然雷傑匆匆忙忙走進廳來,在吳璞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吳璞臉色微微一動,也低聲問道:「只是她獨自一人麼?」 雷傑道:「是。弟子實在猜不出這人路道。」 他師徒兩人說著話眾人都望過來,吳璧忍不住問道:「雷傑,是什麼事?」 雷傑恭身稟道:「外面來了一個女嫗,自稱是賣唱的,說要進來彈箏上壽,弟子等不敢擅自作主,特來稟報師父一聲……」 雷傑看吳璧聽了自己的話面色大變,心裡一驚,連忙停口。旁邊李揚忙問道:「這女嫗多大年紀?」 雷傑道:「她年紀似乎不小了,滿頭白髮,神色也很蒼老。」 吳璧聽了這句話,臉色漸漸定下來,轉頭對吳璞苦笑一笑,李揚略一沉吟,便道:「讓我出去看看。」說著便站起身。吳璞目光一閃,卻搖手道:「不必。」 回頭毅然對雷傑一揮手道:「你就帶她進來。」 座中青萍劍客柳複與吳璞相交最久,看他神色知他已有對付來人之意,暗忖道:「這碧雲莊僻處深山,縱離最近的村鎮也有兩天路程,哪會有賣唱的女人到這種地方來做生意?這女人必是到此尋事無疑。但這女人若是吳氏兄弟昔年對頭,如何偏擇壽辰正日到來?她豈不知來賀壽的客賓裡高手必多,可見她必定武功卓絕,有恃無恐,早已不把眾人放在眼裡,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倒要看看這個人是何等人物。 其餘在座群雄僅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也都看出這女人在此時出現必有禍事,主人心意又未表明,大家都不便插言。於是方才滿堂笑語,一瞬間竟然寂無聲息,大家停了杯箸,都將目光注視著廳外,這裡頓然不像壽日盛宴。吳氏兄弟將坐椅稍稍推後,似有戒備之意。 約摸過了一盞條功夫,堂外履聲篤篤,雷傑和另外四名弟子領著一個白髮盈頭的老婆婆進來。雷傑在前,背後四人左右分列,把那老婆子夾在當中,都手按刀柄,注視老婆婆每一動作,就如生怕那老婆子進來會暴起發難一樣。 走到堂前,雷傑止步,正待說話,李揚已在席上站起身來,對那老婆婆遙遙拱手笑道:「我們正說席間無絲竹之樂,老太太來得恰好。就請進來,我們恭聆妙技。」 原來李揚綽號文武判,機智非常,雖不知來人路道,但料此人孤身無伴,今日座中高手雲集,各人都身懷絕技,倘若這個老婦真要明取暗襲,吳氏兄弟也未必使會吃虧,所以有意措詞軟中帶硬,要看她如何回答。 那老婦人徐步入廳,座上群雄都在打量她,都覺得她衣衫敝舊,滿面皺紋,一派老憊之像,而且手上只抱著一面箏,身上也不似帶有刀劍,兩眼也看不出什麼異樣。群雄都是大行家,照說無論如何,總能看出一些道理,可是這老婦人分明毫無出奇之處。但座中人人還是心懷戒備,因為她如此老邁,卻會深入苗境,神色年紀都不像江湖賣藝女子,卻要來給莊主彈箏祝壽。大家都知道,她必是別有所圖,愈看不出路道,大家愈不敢大意。李揚說了話,仍端立不動,要代主人先和這老婦接談。他本來是吳氏兄弟好友,多年在碧雲莊代主人管莊中事務,在這種時候也應該如此。於是大家都不出聲,靜看老婦人如何回答李揚。 那老婦人面色冷冷的,聽李揚說話也恍如不聞,等走近筵前,才定定地望著李揚,微一萬福,開口問道:「請問這位爺尊姓?」 李揚聽她回音,分明是北人南語,但聲音極低,一點沒有江湖人氣味,暗暗詫異,便笑答道:「在下姓李。敢問老太太尊性?今日光降,除了給此間莊主彈箏祝壽,可還有別的事見教嗎?」 李揚出語犀利非常,想一下點破來人心意。 不想那老婆婆聽了,面上忽現一絲苦笑,說道:「十九年來,我自己早忘了名姓,人家都叫我白頭婆。至於問我今日來意,我是一則久仰二位莊主清名,今日幸逢二莊主壽辰,特來彈一曲上壽;二則要找尋兩個人。」 說了也不再等李揚說話,便徐徐舉步,繞席而行,對席上每一個人都望了幾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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