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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朱紀雖然感歎,但他絕不會多事到將此話說出,拂這少年皇上之意,只是臉上掩飾不住,流露出惋惜神態。

  德昭皇后卻能打蛇隨杆,輕搖著劉粲的手道:「皇上博聞強記,心中記的故事一定不少,平日裡皇上又忙,臣妾極少聽皇上講故事,今日皇上就多給臣妾講講吧!」

  靳環此時已唱了些酒,臉色酡紅,戶外日光一照,更顯得其嬌豔如花,劉粲望著嬌豔如花的德昭皇后,雙手輕捏著靳環那白晰如雪的柔榮,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如若此時不是百官當前,劉粲早就上下其手,把這母儀天下的德昭皇后剝個乾乾淨淨,將那新從皇庫所藏之書素女心經中學到的交合之法一一施用。

  靳環見劉粲這般模樣,也怕這位胡天胡地的少年天子做出太出格的事來,忙抽出雙手道:「皇上還是給臣妾講故事吧!」

  劉粲看著群臣,多半盯看他,準備聽他講下面的故事,倒也不好去糾纏他那寵愛無比的皇后,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皇后愛聽,朕就講出來給你聽聽,不知群臣是否愛聽!」

  群臣一聽皇上說出這話,當下哄然應道:「皇上給臣等講故事,乃是讓臣等長見識,是臣等莫大福份,安能不聽!」

  這些大臣配合得倒也默契,大大滿足了劉粲的虛榮之心。

  劉景拍馬功夫的確高人一籌,當下道:「臣等聽皇上之語,如逢暖陽,如沐春風,如聞酒香,如飲甘飴,如癡如醉哩!」

  朱紀方才喝下的一口酒差一點噴了出來,這等普通百姓眼中只不過是講講閒話的話,這位太宰大人居然能將他拍成如此效果,當真不錯。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只要貽落笑柄的不是自己,管他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愛講,一個愛聽,由它去吧!

  劉粲聽聞劉景之語,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當下講興提得高高的,大聲道:「好,聯就再給你們講上一段!」

  劉粲道:「劉伶這廝不但讓家僕荷鋤而行,有時還同那豬狗同眠,喝醉了就往豬身旁一躺!」

  德昭皇后眉頭一皺,嘖嘖可憐道:「這個人一定是個瘋子。」

  劉粲哈哈笑道:「你錯了。」

  德昭皇后道:「怎的錯了,這人同豬狗同眠,怎的還不算瘋麼?」

  劉粲道:「此類人,只是放浪形骸,不滿於世罷了。」

  德昭皇后立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他這樣做,也許只不過是為了發洩發洩心中的怨氣罷了!」

  劉粲桌子一拍道:「漢人皇帝不會用人,此人大大有用,而皇帝卻不肯用他,他當然要和豬狗為伍了!」

  那劉景湊趣道:「若是皇上用他,那劉伶定不會放浪形骸,一定會盡心盡責為皇上做事的,唉,劉伶生不逢時,不得其主呀!但不知皇上會封他做什麼官?」

  劉粲笑道:「朕任人為賢,當然要用其所長,此人酒量不錯,文章也寫得好,朕當封他為主持國事祭禮之人,你說我會封他做什麼?」

  劉景忽的一身冷汗,主持國事祭禮乃太宰之事,皇上莫不是想要封那劉伶做太宰。

  古人極重視祭禮,身為主待國事祭禮的太宰,位列八公九卿之首,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劉景在這一位置,幹得不亦樂乎,忽的聽聞劉粲讚揚劉伶的酒量、文章,並且要封劉伶做太宰,縱是笑談、虛言,也使劉景有如履薄冰之感,一時尷尬無比,呆在那兒作不得聲。

  靳準則在一旁暗自好笑,靳准行武出身,功勞雖沒劉曜、石勒立得大,但武功亦是不凡,酒量也不錯,方才朱紀滿臉的惋惜與無奈落在他的眼中,他只是默不作聲,心中卻有了合計。

  劉粲見劉景半天還未做答,已猜劉景心中所想何事,不由哈哈笑道:「此乃笑談,怎的能當真呢?」

  劉景忙陪著笑臉道:「皇上說的是!皇上說的是!」

  朱紀則在心中暗自道:「為君者金口玉言,哪裡能說話不當真呢?石勒狼顧,劉曜虎視,看來這小朝廷不久便會亡了!」

  他心中煩悶,那酒自然是一爵一爵飲個乾淨。

  一旁的大司馬劉驥和太師劉凱倒以為朱紀和靳准為討皇上歡心正在拚命悶喝呢,忙不迭的也飲個不停,心想,這等榮耀事兒千萬不要讓那外姓人給拔了頭籌。

  劉粲看著歡飲的群臣,心中大樂,他也知道劉曜和石勒對他這漢王皇位虎視眈眈。但先帝也無法控制之事,自己當然更絲毫無法,只要這裡能做到君臣一心,上下一體,諒那劉曜,石勒也不敢動上半分。

  想至此,他更樂了,大聲道:「方才朕所說那漢人劉伶,曾自詡自己喝酒是:劉伶半點不流淋,眾卿家喝酒可不許耍賴,酒須喝得乾乾淨淨,如朕這般!」

  說罷,劉某將滿滿一爵酒,喝了個乾乾淨淨,點滴不剩,繼而又將那銅爵翻倒過來,果然是沒有半點流淋。

  皇上做了表率,群臣哪裡還敢越制,一爵酒點滴不剩。

  那德昭皇后顯得極為溫順,劉粲的酒剛剛一完,她便親手滿上。

  這一場君臣的飲酒大賽從頭一日早上一直持續到第二日黃昏,君臣一百七十六人卻喝掉了三百六十九桶,此項記錄倒也是空前絕後,劉粲其它諸事記於史冊大多不詳,唯此一項,史書稱他集君臣一百七十六人,合飲于上林苑,飲盡皇室地窖所藏美酒三百六十九桶,以劉伶醉死為樂事,大飲兩日,太常大夫霍桐,光祿大夫程遇,虎賁護衛長劉健醉死於次日,開史載之新事,絕後代之來人,實為亡國諸君之最。

  正當君臣會飲正酣之時,忽有黃門來告,石勒大將軍派參軍樊坦由上黨而來。

  劉粲聽得黃門報告,手中之爵驚得幾乎掉了下來,已經醉得本醒人事的頭腦似乎有些兒清醒了,忙不迭的道:「請他進殿!」

  黃門不禁詫然,上林苑哪裡有什麼殿,敢情這位皇上把這四面漏風的地方當成了他的英武殿了,黃門轉身,掩口而笑,飛快的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從上林苑外走進一條漢子來,漢子極為魁梧,八尺有餘,滿臉虯髯,豹眼環睛,身上衣衫雖舊,但卻顯得更有英武之氣。

  漢子冷眼一掃,滿苑內的狼藉之象,一對濃眉不禁緊擰在一起,臉上露出極為憤恨的表情來。

  漢子行著行著,忽的覺得一陣寒光掃過,令他有那宛如刀割一般的感覺。

  漢子心中納悶,但觀遍群臣卻沒發現一個可疑之人,觀忖之間,他已行至劉粲之前,虯髯漢子當下顧不得多想,在劉粲樽案前跪倒叩首道:「臣石大將軍麾下右騎參軍樊坦叩見皇上!」

  劉粲哪裡敢半點得罪石勒的人,忙不迭地道:「樊愛卿快快請起!」

  一旁的黃門倒也識相,忙不迭地從一旁搬過一張椅子讓那樊坦坐下。

  樊坦正欲坐下,忽的又覺背後那如刀割的感覺大盛,似乎隱隱中含帶殺氣。樊坦雖然疑惑,卻絲毫不怕,心中暗暗冷笑道:「老子不管你是誰,老子偏偏就坐,看你到底能怎麼樣?」

  這樊坦乃是老于行伍之人,作戰勇猛,性格卻極其執拗,因其乃幽州之人,石勒軍中皆稱其為「幽州強驢」,就連那石勒對他犯起強脾氣來,也要讓上三分。

  此人脾氣雖強,但亦是一血性漢子,性格極直,有一次石勒見其衣衫舊蔽,大為詫異,驚問其故,樊坦居然答道:「世風不正,羯胡狗賊多盜,肆虐猖撅,軍中之物多為毀壞!」全然不顧石勒忌諱。

  石勒素知此人耿直,亦無法,只得陪笑道:「君受吾鄉黨所寄,君之所失,否當盡數補上。」不但不怪罪,反而賜絹賜絲。

  劉粲見樊坦已坐下,忙道:「將軍遠來辛苦,先飲兩爵如何?」

  樊坦立起躬身施禮道:「望皇上恕罪,微臣不能飲酒!」

  劉粲一愣道:「久聞將軍善飲,為何今日不飲呢?」

  樊坦道:「近來關中大旱,糧食早已顆粒無收,石大將軍為節約糧食緣故,已禁令百姓不能私自釀酒,石家軍將士更不得飲酒,就連嗜酒如命的石虎將軍也不得飲酒,因而,臣不敢開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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