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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王絕之身形一穩,道:「閣下猝然襲擊,王絕之當然要防範,但恕絕之眼拙,實在認不出閣下是我王家哪一房!」

  那農夫看了方才王絕之的身法,一顆心早已折服,歎口氣道:「你就是認出我來又怎樣,王耿是你伯伯,你在折辱他時,可給他留下絲毫長輩的面子!」

  王絕之眉頭微皺道:「生死關頭,人命關天,王絕之當然不會那樣拘于末節,閣下到底是誰,如若再遮遮掩掩,王絕之就認定你乃故弄玄虛,是算計我那弓兄弟之人!」

  此話講出,帶足了火藥味,絲毫情面不留。

  那農夫一張紫臉氣得通紅,大聲罵道:「好你個逆子,你七叔、九叔為江南之事費盡心機,你卻為那不相關的羌胡、氐胡不惜折辱本家,甚至與你殺父仇人名勒、石虎意氣相交!你簡直大逆不道!」

  王絕之冷冷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權處理,幹你何事!」

  王絕之此時心頭亦是火起,弓真不見,多半是受自己連累,偏生此時又冒出個不知那一代的本家,胡言教訓自己。

  那農夫老羞成怒,牙齒一咬道:「反正你武功高強,早已不把出生之家看在眼裡,你倒將我除去就是!」說罷,雙掌出擊,竟似以命相搏。

  王絕之心中大呼倒楣,當年他被趕出王家大門,便是受不了這等以世家之道來壓制人的臭規矩。

  那農夫的功力較之王璞尚遜一籌,與王絕之相差更遠,但其剛烈勇猛卻勝於王璞。

  王絕之長歎一口氣道:「你自尋其辱,卻是怪不得我了!」語音中,王絕之雙掌交替拂出,勁風一陣壓過一陣。

  眼看那農夫被王絕之的「水動生恒波」壓得一寸寸向土中陷去,忽的桃葉叢中白影一閃,一人竄出,迅疾向王絕之撲到。

  王絕之心中一驚,忙分出一掌向那來人擊去。

  哄然一聲巨響,王絕之只覺來襲之人內力極強,身形竟被震得向後退了一尺。

  那人吃王絕之一拍,身形被擊得倒縱出去,人雖被擊退,但身形卻極為飄逸,兩個抓鬥一翻,竟也穩穩地站在地上,所使身法亦是王家易學神功。

  「十九哥!別再為難小弟了!」身形落地,現出一個與王絕之同樣穿著的少年來。

  少年風神俊朗,與王絕之長得有幾分相似,只是比之王絕之少了幾分不羈狂傲,多了幾分書生卷氣。

  「羲之!?」王絕之驚叫出口。

  「正是小弟!」來人乃王曠之子、王導親侄——王羲之。

  整個王家之中,若說還有一人同王絕之意氣相投,讓王絕之覺得大有作為的便是這在王絕之一輩中排行二十六的王羲之。

  王絕之方才這一對掌,便知王羲之的功力大勝於昔,雖趕不上自己,卻比那王璞要高上一籌。

  「羲之弟的功力大有進步,除我之外,王家年青一代中可能就算你最高了!」王絕之所說乃是實情,但聽在旁人耳中,卻不免要暗責他狂妄自大。

  王羲之歎道:「我總想修至十九哥你這樣的境界,無奈天生愚鈍,總是達不到,但猜想總有進步,今天與你對上一掌,卻發現差距愈拉愈大了。」

  王絕之拍拍王羲之的肩頭道:「我比你年長二歲,修習武功時日也長,當然要比你行了!不然琅琊狂人之名要它作甚。」

  王羲之道:「十九哥還是昔日的脾氣!」

  王絕之眼一瞪道:「難道你希望我改了學你不成!」

  王羲之笑笑,並不言語。

  王絕之仿佛故意氣那農夫般,對之不理不問,甚至連一眼也不看。

  王絕之道:「你來這兒幹什麼?我還要尋找那弓真兄弟,如果無事,恕我失陪!」

  王羲之道:「你那弓真兄弟早已離開此地多日了!」

  王絕之奇道:「我與之約好,他怎會離開呢?」

  王羲之道:「事情有變,他豈能留在此地!你想知道詳情,為什麼不陪我喝杯茶呢?」

  王絕之天不怕、地不怕,但對這位才華橫溢的二十六弟卻敬佩有加,也對他最無辦法!

  王羲之與王絕之攜手來至桃林內的茅舍中,茅舍雖小,卻被王羲之收拾的乾乾淨淨,茅舍中大大小小,到處都是筆。

  王絕之見狀,啞然笑道:「羲之弟的脾氣也是二十年末改!」

  原來,王羲之從出生起就喜歡用筆,寫字成癡。

  司馬氏南渡之後,王導一家居於石頭城。江南多水,王導臨地而居,王羲之潑墨洗筆,好端端的一池水讓他弄得盡皆墨色。僕婦、廚傭苦不堪言。

  王導聞之,本欲責駡一番,待見得王羲之手書之字後,大呼:「若無洗筆之處,再鑿一池!」

  王曠忐忑不安道:「羲之頑劣,如此癡筆恐不是好事!?」

  王導笑道:「你枉自不識美玉,王家子弟中只有兩人資質出眾,只可惜那絕之侄兒顛狂過甚,不以家園社稷為重,率性而為,好端端的一個人才就這樣廢了,我以為王家到我們這一代便後繼無人,今日一現羲之,方才知道我平日竟也小視了他!」

  王曠乃庶出之子,對這權傾朝野的大哥自然是敬畏無比,此時聽他讚揚自己的兒子,忙惶恐地道:「大哥太過獎了吧!」

  王導搖搖頭道:「此子堅韌不拔,渾圓剛厚中尚帶有飄逸出塵之質,實乃王家易學集大成者,千百年後我等只怕早已被時間變成灰燼,而他必定為世人所推崇,如若你不嫌棄,我倒願意認他做個兒子!」

  王曠自然大喜過望,回去同王羲之講明,讓王羲之攜禮去拜謝大伯。

  王羲之攜禮見了王導,先跪下叩頭,然後道:「大伯賞識,羲之感恩不盡,但羲之有父,大伯有子,何須螟嶺。大伯本長者,羲之自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大伯只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及可,何須非要定個名分!」

  王曠聞之,自然大罵王羲之糊塗、愚蠢,吼道:「你大伯權傾朝野,位極人臣,認下你做義子,你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王羲之卻低頭不答,他乃至孝之人,不忍逆忤父親。

  王導聞之,不覺感慨長歎:「犬父虎子,雞窩鳳凰,何獨我無此福份。所生九子,無一人能成大器!」

  至此,王導更加喜愛這王羲之。

  王導寵愛王羲之,一旦有空,便招來或與之清談唾尾,或討論國事,狀其親密,其九子心生嫉妒,想方設法陷害王羲之。

  王羲之不忍兄弟睨牆,演那手足相殘之事,二年後,留書王導,遊遍天下,時年十七。

  此事王絕之聞聽之後,趕去相賀,曾經笑說:「二十六弟終於躍出樊籠。」

  時間轉眼而逝,如白駒過隙,兩人再次相逢,忽忽已是六年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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