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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這一著是絕極、也是險極。聲音所發的有形氣勁自是遠遠不及拳掌之勁,宇文段國的修為也是非比尋常,「澤中有雷吼」頂多只能截住他的內力短短一刹,王絕之必須乘著這一發間的一刹那出拳、斷棒,出拳的時間只需拿捏差得半分,宇文段國的內勁陸續輸到棒身,一拳不能斷棒,而王絕之前沖的身體亦難以後撤,勢必被狼牙棒砸成內醬。但這一搏甚是好玩,冒上一些險也不在乎。

  王絕之一拳得手,在半空翻了一個筋斗,翻身下地。

  這時,字文段國胯下馬匹突然裂成碎塊,血肉橫飛。

  眾鮮卑人更是驚駭十倍:想不到王絕之的內勁神奇至斯,一拳除了傷人之外,能夠波及馬匹——這究竟是怎樣的武功!

  其實王絕之也沒有使用什麼神奇的內功,只不過擊傷了字文段國之後,再用掌「撫摸」了馬頭一下而已。只是這一摸實在太快,在場無一人瞧得見,以為他那一拳除了斷棒之外,還包含了「隔山打牛」的第二重內力。

  王絕之喝道:「我念在甯文莫圭只得他這一名兒子,剛才一拳只出了五成內力,使字文豪不致絕後,無人承繼。你們如果不識抬舉,繼續攔路,我手下便絕不留情,見人殺人、見鬼殺鬼,莫謂言之不預!」

  眾鮮卑人見他神威凜凜,白衣上的鮮血更加深了幾分逼人氣勢,只嚇得心膽俱裂,哪有勇氣上前跟他作戰?

  眼見王絕之一步一步的踏來,他們只有一步一步的後退,最後一排的鮮卑人,有些更是掉頭逃跑走了。

  王絕之大步而走,看見鮮卑人走避潰散,心中偷笑,臉上依然裝出兇神惡煞的樣子,越走越快。

  伏飛鳥等人遠遠跟在王絕之的身後前進,內心也是歡喜,均想:王公子神功驚人,舉手間便打發了宇文族人,如果以後的人馬也是如此順順利利給解決掉,平平安安走到天水,那便太好了。

  然則天下間哪有這樣如意的事?

  數十條人影電閃而至。鮮卑人占滿了整條道路,他們便踩著人頭,飛步起落而來,身形沒半分因此而慢下來!

  這數十名高手有老有少,均是服飾華麗的漢人,王絕之一見到他們,臉色大變起來。

  能令王絕之大變的人並不多。就算是石勒來臨、軒轅龍親至,也萬萬不能令他面色變到這個地步——來的這群高手之中,至少有十個以上是他無法應付的!

  一名五絡長須,溫文儒雅的老者道:「絕之侄兒,一別經年,十奶奶與你娘可擔心你的行蹤,什麼時候你可以回家一趟,探望一下她們兩老,讓她們有個開心,也得個放心。」

  來者赫然都是江左過來的高手。其中十一人是王家的人,王絕之的族叔族伯、族兄族弟都有到來,而其餘高手亦有三、五位是王絕之的少年舊識。

  大家都知道,王絕之的脾氣硬如毛坑裡的石頭,心腸卻軟如巨富家裡的豆腐,要他跟這班人動手,那還可以,要他殺傷眾人,卻是萬萬不能——然而情勢險峻,要不殺傷親人而帶領幾十輛大車出此路,便是石勒來臨、軒轅龍至,也萬萬不能!

  王絕之笑道:「十六伯,請你告訴奶奶和娘親,如果絕之有命離開天水,一定回到琅琊,見她老人家一面。」

  長須老者是王絕之的族伯王耿,到來王家眾高手之中,以他輩分最高。

  王絕之的親生祖父在族中排行第十,他們口中的「十奶奶」正是王絕之的親生祖母。在王家之中,十奶奶這一輩只剩她一人,所以亦是輩分最高,王導、王敦均對她尊敬三分。

  王耿道:「前路雖險,絕之侄兒回頭未晚。你現在回到江左,非但可以見到十奶奶,一慰她老人家思孫之苦,而且七哥、十一哥亦答應過,只要你肯回到江左,為皇上效力,封候拜相大將軍,指日可期,豈不快哉!」眼光充滿期待神色,語氣也極是殷切。

  王絕之搖頭道:「十六伯的心意,絕之心領了。如果我是貪圖這些榮華富貴的人,當年我便不會離家出走了。待得我把糧車送到天水,交到迷小劍的手上,我便立刻趕到建康,見奶奶和娘親去了。」

  王耿歎氣道:「你還是和小時候一般的固執,一旦決定了的事,連你爹娘也無法動得動你。」

  王絕之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一萬年也改不了的。」

  王耿忽然厲聲道:「但你可也別忘記,你是漢人之身,也是一萬年也改變不了的事!」

  王絕之淡淡道:「我可從來沒有忘記過我是漢人。」

  王耿嘿聲道:「你既知你是漢人,還幫著胡人來對付我們漢人?這豈不是數典忘宗?」

  王絕之道:「迷小劍是胡人,但是攻打迷小劍的是石勒的軍隊,也是胡人。你們身為漢人,卻來幫著胡人打胡人,我幫迷小劍,也不過是各幫一方,說不上是幫胡人打漢人啊。」

  他的父親王衍乃是一代清談名家,唾壺塵尾,辯才無礙,王絕之自小待在一旁恭聽,這等「白馬非馬,堅石非石」的辯駁之法也是精通,王耿如何說得他過?

  王耿道:「你是執迷不悔,定要跟我們動手?」

  王絕之道:「十六伯,得罪了。」伸指一點,點住了王耿的穴道。

  王耿輩分雖高,武功卻非極高,更心想吃定了王絕之,對方決計不敢傷害自己,一時大意之下,竟爾失手被點穴道。

  王絕之偷襲得手,把王耿拋到後方,叫道:「伏飛鳥,接住這面盾牌!」

  王家子弟紛紛躍起,要待搶回半空中的王耿。

  王絕之揮掌往上一拍,氣動猶如排山倒海,形成一道有形氣牆,王家子弟硬闖的硬闖、出拳的出拳、揮動兵刃的揮動兵刃,無論怎樣施展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越過這道氣牆。

  伏飛鳥輕功本來就勝過了所有人,更得王絕之出掌相助,容容易易的保接過了王耿的身體。

  王絕之冷冷對眾人道:「我不會殺死十六伯。可是如果你們要親手殺死他,我可沒有法子。」

  伏飛鳥明瞭王絕之的意思。他雙手捉住王耿,只待王家子弟一發出攻擊,便立將這面「盾牌」擋架。他眼神炯炯,一瞬不瞬地瞅著眾人。

  一名王家少年叫道:「王絕之,你這樣對付族伯,還算是人嗎?」

  王絕之淡淡道:「許多人也這樣說過,我不顧禮義廉恥,算不上是人,否則我亦不會得到琅琊狂人這綽號了。」

  他打量形勢:族中的人有十六伯這面「人盾」擋住,一時奈何我們不了,只是對方人多,必須先發制人、猛下殺手,否則決計沖不出去!

  清嘯一聲,雙臂已注滿了真力,正待沖進人群,一招「震驚百里」,先殺傷五、七人,忽然見到眼前閃來一道白光!

  白光勢迅,他的「震驚百里」蓄勁只及九成,倉卒之間發不出去,百忙中一滾一翻,幾乎是貼著地面滑飛出去,堪堪避過了白光一擊,但已極為狼狽。

  白光來自一把劍。持劍者五十出頭,既有儒雅之貌,亦有勇武之色,目光顧盼,英爽逼人。眾漢人子弟見到此人,均恭恭敬敬躬身道:「將軍。」

  王絕之在三年前見過此人,心道:「原來是他,這下可棘手了。」

  持劍者道:「王公子,別來可無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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