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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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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小劍的情人 王絕之漫步踱回陣營,忽然想到:至今為止,已有四拔人發現了我的蹤跡,那夥小毛賊只是碰巧遇上,可以不算,只是殺胡世家、張賓的五秘殺手,先零走卻是如何得知?待會定得揪住先零走,問他一問。 要知江湖之中,本無秘密可言。王絕之以計引走了石虎的軍隊,人人以為他的糧車已失,他卻暗渡陳倉,悄悄上路。 他雖不指望可以長久瞞到別人,總以為消息可以保密三、五天,到時自己路程走了一半,也算是多了一重安全。誰知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廣,卻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也令他此行多添了數分危險。 王絕之回到糧車所處時,見到了無數火光。 他和殺胡世家的一場激戰,是在拂曉前開始的,那時曙光未露,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刻。其後連場激戰,再經過一番療傷、休息,此刻已近午時,金烏當空,照得天地皆明。 中午時分,日比火還亮,燃起火有何作為? 王絕之唯一慶倖的是,糧車還未被火把燒光——但是再燒下去也差不多了。 只見絕無豔、伏飛鳥以下百多人,全部受制,人人脖子架了一把刀,連英絕、皇甫一絕也不能倖免。照說以伏飛鳥的輕功,江湖上能夠生擒他的人,寥寥可數;英絕高飛萬里,縱使本領大如王絕之,也無法將他擒下。 唯一的理由,是他們在猝不及防之下,受到暗算,一舉受制。 制住他們的人當然就是先零走那批羌族武士。羌族武士一共有一百七十三人,除了制住絕無豔一夥人之外,餘下的人各持火把,守住了一輛輛大車。 先零走見到王絕之,厲聲道:「站住別動!否則火把無情,把所有的糧車一併燒光,你的同夥,更一個也別想活下去!」 王絕之依言站住不動,他縱有天大的本領,也萬萬不能在瞬息之間,殺掉一百七十三人,同時將人、車救出險境。 他苦笑道:「我真是有眼無珠,竟然聽信了你的鬼話,相信你真的是羌人。」 先零走道:「我本來就是羌人。」 王絕之道:「你既是羌人,為何卻要施用奸計陰謀來阻我相救迷小劍?」 先零走淡淡道:「無弋爰劍的子孫,分為一百五十種,至今仍存有八十九種。歸附迷小劍的,不過僅僅二十三種而已。其餘的羌人,非但不受他的管束,許多還視他為仇敵,恨不得欲其速死!」 王絕之歎道:「你們羌人各自為戰、相互攻訌,怪不得你們的人數雖然遠在諸胡之上,然而匈奴、氐均已立國,羯族的石勒、鮮卑的段匹單、慕容嵬亦各有地盤,只有你們羌人,依然飄泊中原,到現在還是流離失所。」 先零走語帶譏諷道:「你說我們羌人多而不團結,但你們漢人又何常不是?」 王絕之無以為對,說道:「你們羌人是有了迷小劍這樣不世出的一位大豪,而你們不去歸附;我們的皇帝司馬氏卻是不世出的混蛋,使得漢人受盡苦難、無以聊生。迷小劍和司馬氏相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怎可同日而語?」 先零走長長嘆息道:「迷小劍的確是一位不世出的大豪……」忽又厲聲道:「然而羌族八十九族相互間的仇恨,比羌人對漢人還要深,我們寧願見到對方滅絕,更甚于見到漢人滅絕,這點你又可知道!」 王絕之恍然道:「我本來不知,現在可知了。」接著又道:「先零走,你想要脅我做些什麼,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爽爽快快說出來吧。」 先零走先是一愕,繼而大笑:「看來你不單是奇人、狂人,還是聰明人!你怎麼猜到我有事要脅你去辦?」語音居然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悲哀。 王絕之淡淡道:「這也不難猜。如果你一心殺人燒車,這裡早就屍骸遍地、火光滔天了,你們亦已飽食遠遁,怎耐煩在這裡擺好陣勢,等我回來?」 先零走道:「王大俠果然快人快語,我們便來爽爽快快,一言為定。只需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立刻撤兵退走,絕不食言!」 王絕之立刻道:「什麼條件,說!」 先零走道:「你給我帶一件東西去給迷小劍。」 如果先零走說出水裡去、火裡去諸般古怪要求,甚至叫王絕之知斷臂,送去給迷小劍,他半點也不會覺得奇怪,可是開出的條件如此簡單,卻不由得王絕之不心中一凜:「帶什麼東西?」 先零走道:「你答應了?」 王絕之生性雖狂,可是際此關頭,卻不容得他不謹慎,說道:「你先說出帶些什麼東西,我再考慮答不答應,也還不遲。」 先零走臉上露出詭異笑容:「你不會不答應的。」伸手一招,燒何女走了過來。 燒何女捧著一個人頭大錦盒,緩緩跪下,打開盒蓋,內裡卻是空無一物,她的眼眶淚光晶瑩,流下了兩腮淚水。 王絕之看見錦盒是空的,問道:「禮物呢?」 先零走道:「禮物這便來了!」轉頭向參狼叱道:「動手!」 參狼早就預備戰刀多時,刀光劈下,先零走人頭落地。 事情出人意表,王絕之呆在當場,無法說話。 燒何女撿起丈夫的人頭,放進錦盒,合上盒蓋了,拭幹淚水,幽幽道:「我夫郎所指的,便是這個錦盒,不知公子可否應承把這禮物帶到迷小劍的手上?」 到這地步,先零走捨命,連頭也拋棄,王絕之還能不應承嗎?他心中混亂一片,明明知悉內裡定然大有蹊蹺,可是偏偏理不出一條線索來。 王絕之只有道:「我、我應承你們的條件。」 燒何女打了個手勢,參狼大聲道:「兒郎們,放人!」 眾羌人一聽號令,移開刀斧火把。 參狼長嘯一聲,躍上馬背,羌人隨著他,上馬逸走,迅即無蹤。 燒何女還捧著錦盒,尚未離開。王絕之意欲接過錦盒,燒何女卻不肯放,說道:「我夫郎的頭顱,須得由我親手交給迷小劍。」 王絕之思忖:看你的行動步伐,縱是會武,也高不到哪裡去。就是讓你親手把錦盒交給迷小劍,只需我在旁邊,諒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遂點頭道:「好,你跟我們一起上路吧。」 就這樣,跟蹤的四拔人全部煙消雲散,王絕之又少了十輛大車,二十四名車夫,卻多出一名女人、一個人頭。 王絕之安排了一輛大車,給燒何女獨個乘坐,命令誰也不得打擾她,卻囑咐伏飛鳥暗中監視。 眾人連續不斷,又趕了十八個時後的路,已經到達了隴右。 王絕之恐防人馬支援不住,下令就地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卻留下了英絕和二十名車夫守夜。 他們駐紮在小山丘,三面草原,西面則是一個大湖,敵人來襲,遠遠就被察覺,而且易守難攻,的確是駐營的好地方。 月在半天,白若玉壁,如此良夜,王絕之在車上呆了十八個時辰,也無心睡眠,寧願舒展筋骨,領略一下夜風美景的滋味。 他沿著山丘,踏著草叢,迂回下走,到了大湖之旁,只見湖水千頃,蕩漾無聲,美得難以言喻。 忽然聽到一聲低低喟歎,抬眼望去,絕無豔白衣如雪,寧立在大湖邊,長草掩映之處,草草之間見到輕風吹動白衣,翩翩欲仙。 王絕之輕輕走到她的身邊,從側看去,她的眼眸明如秋水,鼻樑挺直得有若胡人,除有女子的嫵媚外,也有幾分男子漢的我行我素,堅毅不屈。 王絕之心頭驀地地一動:她,她多麼像我啊!想著絕無豔的諸般行為作法,不覺癡癡如醉。 他心中說的絕無豔跟自己相象,當然不是指樣貌上,而指的是在性格上:兩人均是我行我道、蔑視小節、蔑視俗世禮法,面對大節時,卻是寧死不屈,硬得像一根鐵。兩人是多麼的相象啊! 絕無豔見到了王絕之,問道:「你想要?」 王絕之詫道:「要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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