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折箭為盟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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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璣早就覺得這位二哥,事事偏袒那卓姓少年,如今又見他如此疾言厲色相責,她兄妹三人,大哥石璞,二哥東方璿,身是弱妹,平素因父母深山修道,不履塵寰,深受大哥二哥愛護,驕縱已極,哪裡見過這等神色?不由眼圈一紅,泫然欲泣,柳眉微剔說道:「二哥還來怪人?你自己新交的這位白馬仁兄,舉止不端,對我妄加輕薄,故而欲加懲戒,偏偏你又意存偏袒,才氣得我不顧一切,把那天星環發將出去,不過這人好生奇怪,他一個男子,怎的卻拜那一音神尼為師呢?」 東方璿這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來一個大悟,原來彼此互鑽牛角,越錯越深,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璣妹,今後切不可不把事實真相弄清以前,便自妄動殺機!你怪那位卓不群,對你輕薄,但你可知道,她和你一樣,也是一位男裝女俠,巾幗奇英麼?」 這幾句話,真把索璣聽了個目瞪口呆,心想怪不得二哥竟會偏向外人,看起來那卓不群先前也是把自己當作二哥,才引起了這場錯中有錯的莫大誤會!真相既明,想起卓不群那付絕世豐神,與二哥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如今平白了這場周折,不知道會不會愛海翻潤,情天抱恨?索璣越想越覺得自己作事急躁,嬌紅滿頰,螓首微低,含淚欲流說道:「誰會猜得出她也是女扮男裝?那柄劍青芒奪目,看來不錯,怎的經不起天星環一碰即折?這卓不群既與二哥交好,我想法再弄一柄好劍來賠她就是,難道彼此便一定從此成仇麼?」 東方璿平素最愛小妹,見她羞愧難過之狀,不忍再加責怪,反而好言慰道:「事已至此,璣妹也不必掛懷,你那天星環,是母親以西方真金所煉,不是人間凡鐵,所以卓不群的霜鐔寶劍雖好,自也難禁一擊!武林中人,恩怨之成,甚為奇特,往往睚眥之怨,可成沒世深仇,何況一柄心愛名劍被毀?這場瓜葛,想來不易解釋!卓不群的兩位師尊,大興安嶺一音神尼,和長白山雪隱老人,號稱關外雙奇,性情古怪已極。 「這柄劍又是一音神尼的鎮庵之寶,即使賠她一柄,恐也未能善了!我們倒不是懼怕關外雙奇,就因彼此均為名門正派,對方行輩又高,才不好辦!故而依我想來,最好是有法能使原劍復原,風聞河北燕山,有一位鑄劍名手,叫做鐵扇老人,我們出關赴約,反正順路,不如向此老求教一番,看看可有善策?我們約在邯鄲見面,璣妹怎的一人來此,大哥與歐陽世叔,往哪裡去了?」 原來東方璿索璣之父,名叫石中英,娶妻索英珠、井若文二位俠女,所生二子一女,長子石璞,次子承祧索英珠母氏東方一族香煙,故名東方璿,幼女則從母姓。石中英索英珠早年以墨劍雙英之名,震驚武林,因幼有奇遇,生兒育女,了斷世俗因緣之後,便在峨嵋清虛道長門下,靜參龍虎全真,風雲守一的道家上乘心法,留下一位玉笛飛仙井若文,在六盤山萬柳山莊,課兒教女,執掌門戶。等到兒女成長,雙英又加接引,井若文亦拋俗累,深隱峨嵋。但這石璞、東方璿、索璣三人,業已由於父母耳提面命,個個煉成一身絕世武學! 這次由他們一位世叔歐陽賢率領,遊俠中原,在關中分手,各奔一方,約定在這邯鄲地面彼此相會。 索璣聽東方璿問起大哥,微笑說道:「歐陽世叔,久離三湘,頗為懷念君山洞庭之勝,與他先人廬墓。他和大哥最談得來,硬把大哥拉向岳陽,並囑我們將行程稍變,任意所之,但必須於今歲重九之日,在開封龍亭一會。二哥既然知道燕山鐵扇老人,善於鑄劍,趕緊去拜訪一下,我自從知道那卓不群是位女俠,心中只恨自己一時失手,亟思設法彌補,像她那樣漂亮的一位人兒,將來倘若能夠作我二嫂,多麼好啊!」 東方璿見妹子這等嬌憨,益發憐愛,笑聲說道:「不管燕山鐵扇老人有無鑄劍復原之法,我們大興安嶺赴約之日,那一音神尼,以老賣老,必然有題相難!我們不能仇上加仇,傲慢以對,但過分委屈,又不能堪,這種分寸之間,極難拿捏,璣妹到時不要多言,萬事由我一人應對好了!」 索璣把頭一揚說道:「我只喜歡那位卓不群姊姊,她如罵我打我,均能忍受!至於那個一音老尼,倘若無事生非,索性叫她嘗嘗厲害,並勸那卓姊姊,脫離大興安嶺,我把她引上峨嵋,隨便在我兩位媽媽,哪一位的門下,不比世俗武學,強的多麼?」 東方璿見索璣說話稚態可掬,童心未退,不由失笑,兄妹二人回店收拾行囊,一同奔往燕山。 東方璿途中拿出卓不群用作暗器來打自己的那三十幾粒明珠,把彼此相識經過細細告知索璣,索璣才明就裡,同時也更覺得卓不群俠骨英風,爽朗可愛。 燕山在河北省薊縣東南,岡陵迤邐,周圍不小!二人到後,問起鐵扇老人,才知老人複姓令狐,單名一個泰字,住在燕山深處的接雲峰下。 東方璿索璣問明途向,曲折迴旋,遠遠望見一座峰頭,插雲矗立,秀出群巒,知道已到地頭。遂從容舉步,繞過一片崇岡,見那座高峰腳下,建有茅屋數椽,一曲清溪,繞峰涵碧,溪旁山石以上,正坐著一個葛巾野服之人,臨流垂釣。 二人身形方自山角轉出,臨流垂釣之人,霍地拋竿回頭,凝神卓立,但一見二人,似出意外,把臉上那副緊張神色,慢慢斂去,換了一副笑容說道:「二位雅興不淺,但此峰除了高可接雲以外,其餘景色,卻無甚可賞呢?」 東方璿見這垂釣之人,年約六旬上下,疏眉朗目,五綹長須飄拂胸前,貌相頗為清奇,腰中絲絛之上,懸有一柄黑色摺扇,烏沉沉的不似竹木所制,疑心這就是自己要尋的鐵扇老人令狐泰,遂含笑恭身施禮問道:「在下東方璿,這是舍……弟索璣,因有事請教,將來此地拜謁一位人稱鐵扇老人的武林隱俠!老人家松姿鶴骨,神采非凡,莫非便是令狐老先生麼?」 老人微一抬頭,打量東方璿兄妹兩眼,點頭說道:「賢昆仲眼力不差,老朽便是令狐泰,遠客寵臨,本應掃榻以待,但老夫今日有要事在身,二位可否明日再來?倘令狐泰能夠一息尚存,活過今夜,凡有所詢,無不竭誠奉告如何?」 東方璿早就看出這位鐵扇老人令狐泰,貌雖悠閒垂釣,其實眉宇之間,重憂深鎖,知道他必有極端為難之事,更因此老道貌岸然,一臉正氣,兄妹二人,均不由勾起俠腸,索璣搶先說道:「我等慕老人之名而來,有事請教,雖然彼此萍水相逢,前所未識,但就這溪畔一面,也是因緣!老人眉宇之間,含憂甚重,如下以愚兄弟年幼技薄,告以詳情,則匣劍雖鈍,卻未必不能代老人家,斬除幾名魑魅魍魎呢!」 鐵扇老人聽完,兩道秀眉一軒,雙目神光迸射,朗聲哈哈笑道:「賢昆仲豐神沖朗,意氣干雲!根骨襟懷,宛如仙露明珠,是我令狐泰眼中,生平僅見人物!既然如此,暫莫提老朽拂心之事,此時天正黃昏,我那對頭之來,大概要到初更時分,且在這長松平石之上,以茶代酒,暫款嘉賓,聽聽賢昆仲,遠來燕山接雲峰下,找我這老朽無能之人,有何見教吧!」 說完,去到茅屋之中,取來一套紫砂茶具,就在溪旁平石以上,斟茶獻客。 那茶斟在杯內,綠陰陰的極為好看,入口一品,更是清香沁齒,雋味留唇,佳妙之極!東方璿家居之時,就有盧仝之癖,喝了半杯以後,向鐵扇老人令狐泰笑道:「這茶葉不但是極好的雨前嫩蕊,水則尤佳,可能竟是窖藏梅枝積雪所溶,老人家如此厚待,東方璿首先謝過!」 鐵扇老人令狐泰,見他連茶帶水,全給品出來歷,暗中也覺心折,三人就在這山風拂拂,溪水粼粼以下,相互茗坐深談,東方璿說明索璣與卓不群誤會動手,邯鄲折劍之事,請教令狐泰,像一這類寶劍,有無方法回爐重鑄?使其復原如舊! 鐵扇老人靜靜聽完,眉頭微皺說道:「鑄劍還原,談何容易?俗匠根本無法辦到!老朽對此雖有專長,但鑄劍所需的一樣最重要藥物『化鐵神膠』,卻除東海離魂島一地以外,別無生產!離魂島為東海雙魔,厲群厲岳兄弟所據,武林中人,視同鬼域一般,望而生畏,相互卻步,卻以何法向之求取?」 說至此處,目光一瞬索璣右手無名指上所禦的「天星環」,正色說道:「一音神尼,雪隱老人,及華山怪俠卓軼凡,三位武林怪傑所調教出來的弟子,敗在賢昆仲手下,老朽雖有所疑卻不敢不信!但要說憑索小俠手上所禦的這一枚烏鐵指環,便把一音神尼鎮庵至寶,稀世難求的霜鐔名劍擊折,卻真還少有所聞,二位師承所自,能為令狐泰一道麼?」 東方璿知道鐵環折劍之事,人皆難信,遂一字不瞞地把自己家世,及天星環來歷說出。 鐵扇老人邊聽邊現驚容,目光也漸漸專注到東方璿腰間所懸的那柄形式奇古的長劍之上,等對方說完,搖頭歎聲說道:「原來賢昆仲竟是當年一雙墨劍,掃蕩群魔,武林中人,無不斂手推尊的仁心俠骨『墨劍雙英』之後,怪不得絕藝神功,迥異流傳,令狐泰今日可稱幸會!東方小俠腰下長劍,形式奇古,可是尊大人昔年故物,老朽心儀已久,能令我一開眼界麼?」 東方璿微微含笑,自腰間拔出一柄墨黑長劍,但毫不聞寶劍出鞘的金鐵之聲,就在東方璿撥劍之時,從遠方劃破長空,傳來一聲極為淒厲悠長的懾人怪嘯! 東方璿手籠劍柄,朝嘯聲方向,微一凝神,鐵扇老人已自含笑說道:「這是我那對頭所發,他向來尋仇,要等初更方到,此時不過顯他威風而已。東方小俠還是將尊劍見借一觀,風聞此劍乃前古神物,無堅不摧,怎的出鞘之聲卻不似金鐵所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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