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折箭為盟 | 上頁 下頁


  卓不群一聽不由暗想自己近來怎的與這「輕狂」二字,甚為有緣!東方璿譏諷自己「行俠猶存紈絝氣,輕狂不似好男兒!」而這位索璣,又責自己舉措「輕狂」,欲加懲戒!

  看此人身法相貌,與東方璿一般無二,但語音神情,卻有幾分不似,不管怎樣,既已來到這四外無人的小樹林中,且與他鬥上個四五十合,便可試出真假!

  索璣心小本已蘊怒,見對方久久不答,一對清如秋水的眼神,卻直盯在自己臉上,不由便證實了心中所忖,對方是那種輕狂儇薄之輩的想法,怒意更添,正欲再度叱問,卓不群已先笑道:「隔窗投柬,非為別事,卓不群看出閣下身負絕世武學,要想拜領幾招教益!」

  索璣劍眉一挑,冷冷說道:「那個還不容易?你接招就是!」

  掌隨聲至,一招「拂柳分花」,直向卓不群當胸按到!

  卓不群想不到對方說打就打,這般快捷!趕緊滑步旋身,避過來勢,她因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始終認為索璣就是東方璿化名,見他第一掌又是向自己那不能經人觸碰的胸前軟玉雙峰直探,也以為對方有意輕薄,臉上一紅,還未來得及開口,索璣跟蹤又至,雙掌疾逾風雨一般,毫不留情的,一連七八掌強攻,把卓不群逼得連連退避,閃出兩丈以外!

  卓不群一身武學,以劍術與輕功稱最,在招攔架隔,騰挪閃展之下,認出索璣所使掌法,與東方璿完全相似,不由面容一冷,如罩寒霜,說道:「任憑你怎樣裝腔作勢?你以為卓不群就認不出你的本來面目了麼?」

  索璣依舊掌招連發,宛如驟雨狂風,邊打邊自怒叱道:「你既然認出我的本來面目,更不該如此輕狂無恥,今夜非加懲戒不可!」

  這幾句話,字字無殊利箭鋒刀,卓不群宛轉柔腸,為之寸斷!以為對方誤會自己是那類蕩婦淫娃,故意鄙視,銀牙一咬,珠淚暗往腹中流下,女孩兒家,無不自尊,尤其是勁節貞操,不容有絲毫侮辱!她本來對東方璿深懷愛意,這一來,由愛轉恨,卻異乎尋常的恨入骨髓,柳眉雙剔,把心一橫,施展自己家傳絕學「金龍六十四式」,招招都是狠毒殺手,與對方拼命相搏!

  兩位少年英俠,均是身負絕世武學,起了一場莫大誤會,而不自知,全以為對方儇薄輕狂,各盡所學,拼命進手,掌風勁氣,打得這一片小林,葉落枝摧,沙飛石走!

  酣戰四十合外,卓不群漸感不支,但她現在女孩兒家的拗性已發,深恨對方太已無情,故而不但不退,反到有時放棄防守,一味進攻,弄得索璣也自疑惑起來,雙方萍水相逢,自己嫌他儇薄,欲加懲戒,乃是人之常情,對方身手雖然不弱,但仍略遜自己,怎的卻不知難而退,竟如深仇宿怨一般的拼命起來?

  又換了二三十招,索璣進步探身,一招「丹鳳掠羽」,右掌斜斫卓不群左肩,卓不群凝神不動,等掌臨切近,左肩微沉二寸,略卸對方勁力,拼著挨上一掌,自己卻以內家重掌,「金龍六十四式」之中的極重手法,「金龍探爪」,屈指成鉤,抓向索璣胸口。

  索璣「丹鳳掠羽」一掌斜斫,用的勁力不輕,不管卓不群怎樣沉肩卸力,倘若挨上,肩骨立碎!

  見卓不群又是這樣拼命打法,以掌換掌,不由暗笑無知小賊,自己身有家傳先天太乙神功護身,挨你一掌,有甚關係?先教你毀去一臂也好!

  遂不理卓不群「金龍探爪」的當胸猛擊,依舊沉掌,直斫對方左肩,就在這種千鈞一髮之際,遠遠一聲清朗高呼:「璣妹與白馬仁兄,請勿誤會,雙方趕快住手!」

  夜靜聲朗,聽得真切,這回才是那位東方璿的口音,索璣右掌業已斫到對方肩頭,聞言趕緊收式,然因招勢用老,無法全收,無名指及小指,仍然未免在對方肩頭一劃,卓不群頓覺半身酸麻,但她那一式「金龍探爪」,也已探到了索璣前胸,同樣收式不住,方恐有所誤傷,突然覺得對方身上,似有一種綿韌暗勁,把自己的極重指力輕輕化解!

  但著指之處,頗富彈力,再加上東方璿遠遠高呼的那一聲「璣妹」,卓不群疑雲大起,不信這索璣竟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男裝女子!

  就勢求證,順手一撈,溫香入掌,丘壑分明,確確實實是位閨閣紅妝,哪裡還有疑問?

  索璣與東方璿乃是嫡親兄妹,異姓之故,另有因由,聽東方璿遠遠一喊,知道這卓不群是哥哥之友,敵意全泯,因招勢用老?收煞不住,指尖劃了卓不群一下,方在心懷歉意,微露梨渦,笑顏相向之際,卻怎樣也想不到對方竟會順手揩油,在自己酥胸之上,撈了一把!

  她不知道卓不群與自己同樣是一位巾幗奇英,何況東方璿稱呼未改,那一聲「白馬仁兄」,還不證明了卓不群身是男子?

  索璣早先本就疑心卓不群看出自己女扮男裝本相,倚仗年輕貌美,陌不相識的過房挑逗,再加上雙方林中對面的幾句話,偏又陰錯陽差的把互相所疑越扣越緊,彼此才會拼命似的惡鬥起來!如今誤會已解之下,對方居然還敢當面輕薄?索璣那得不羞紅盈頰,殺氣直透雙眉,乘著聽出東方璿語音尚遠,來不及搶救之時,腰懸玉笛出手,一連三招絕學,「乘龍引鳳」「倒轉陰陽」「江樓弄笛」,回環併發,幻出一片銀星,精光閃閃,向卓不群電卷而至!

  卓不群此時疑雲雖退,但女孩兒家所特具的醋火又燃,她哪裡想得到東方璿索璣,兩個異姓之人,會是嫡親兄妹?雖然她只是對東方璿心懷愛意,雙方尚系初識,並無任何齧臂之盟,但那樣親熱的一聲「璣妹」聽來總覺得酸酸的不是滋味!

  索璣玉笛出手,卓不群的霜鐔寶劍,也自然離鞘,劍化師門風雷劍法之中的護身絕學「千峰雷雨」,蕩成一片青色光幕,叮叮噹當的連接三招,響起一片虎嘯龍吟,兩人均自愛惜手中兵刃,互相向後縱身,低頭一看,劍加一泓秋水,笛仍白玉無瑕,彼此心內一寬,索璣恨猶未息,正待揮笛再行進擊,東方璿的身法好快,發話之時,人在數十丈以外,但等索卓二人,電光石火的三招一接,業已人到當頭,半空中發話叱道:「璣妹怎的如此好勝逞強,彼此有甚深仇?我已發話阻止,為何不聽?若不是白馬仁兄的風雷劍法,神妙無方,不同流俗,豈不要傷在你那散花玉笛的連環三招之下?」

  索璣受了那等說不出的委屈,正在羞怒交並,無處發洩,再聽哥哥居然口口聲聲,均衛護他那「白馬仁兄」,斥責自己,不由眼眶一紅,氣得掉下淚來,銀牙緊咬,根本不理東方璿,屈指彈處,右手無名指上,所禦那枚形狀奇古,上有五個芒角的黑鐵指環,化成一點烏色精光,向卓不群「玄機」穴上,電疾打去!

  卓不群雖然看出這枚黑鐵指環的光芒形式,均系前所未見,但也不過以為是烏金寒鐵之類所鑄暗器,倚仗手中「霜鐔」古劍,削鐵如泥,遂一扁劍脊,向索璣所發的黑鐵指環磕去!

  劍才舉起,東方璿俊眉驟皺,這時他剛好身落地面,顧不得再行責怪索璣,大喝一聲:「白馬仁兄住手!你那柄劍,碰這指環不得!」

  這一聲,不叫還好,一叫卻叫得卓不群的芳心之中,好不服氣!暗想東方璿你也欺人太甚,我縱然在武學方面,稍遜一籌,難道手內這柄霜鐔古劍,乃恩師一音神尼所賜的鎮庵至寶,斬金截玉,削鐵如泥,就會連這小小一枚黑鐵指環,都碰不得?

  所以不但不聽東方璿之言住手,反而加急上開!東方璿長歎一聲,右掌猛推,一股疾勁狂飆,隨掌而出!

  也是武林之中,該有一場莫大糾紛,與浩劫奇災,不可避免,英雄兒女的好事多磨,東方璿這劈空一掌,發得略晚片刻,疾風勁氣到時,索璣所發的黑鐵指環,已與卓不群的霜鐔劍脊,互相接觸!

  說來太也令人難信,那樣一柄神物利器,居然真如東方璿所言,碰不得那枚黑鐵指環,噹啷啷金鐵交鳴的龍吟聲中,微起一絲裂音,指環烏光閃閃,完好無恙,劍卻生生硬被截成兩段,東方璿掌風卷處,半截斷劍,與那枚黑鐵指環,一齊被激飛得釘入一株大樹的樹身之上,只剩下個驚得癡然木立的卓不群,手中還自握著上半截「霜鐔斷劍」!

  東方璿知道大錯已鑄,解釋不易,方在含笑向前,一句「白馬仁兄」還未出口,卓不群已驚定怒生,慚恨交集,見東方璿滿面歉容,正欲發話,索璣卻仍在一旁,臉帶鄙視訕笑,遂不等東方璿開口,滑步後退,銀牙一咬,面罩寒霜,用一種極其冷峻聲音說道:「你不必多講,這柄霜鐔劍,是我恩師一音神尼鎮庵至寶,如今毀在這賤人手中,必須立時謁師請罪!你叫這索家賤人,三月以後,到我大興安嶺一會,了斷這重公案,她如不來,我卻唯你是問!」

  說完,根本不聽東方璿任何解釋,在樹身之上,起下前半截斷劍,心愛之物一旦殘損,又怕恩師責怪,自然難過已極,忍不住兩點珠淚,滴在胸前,但生性好強,恐怕被東方璿索璣看見,趕緊勉強忍淚不流,跺足飛身,回到店房,備好朱睛雪驥,往關外方向疾馳而去。

  東方璿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只有越說越擰,根本無法加以解釋,只得滿面悵惘的目送卓不群悻悻而去,索璣畢竟少女天真,起下樹身上的黑鐵指環,邊戴邊道:「二哥,你交的這位白馬仁兄……」

  話猶未了,東方璿霍地回頭,雙目神光深注索璣嬌靨之上,冷冷說道:「璣妹,這卓不群與你有甚麼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我第一次喝止,你使出了散花玉笛中的連環三絕,第二次喝止,索性竟以母親因你真力稍弱,特別賜你防身,嚴囑不到勢窮力竭,生死一發的最緊要關頭,絕對不准濫用的『天星環』發出,如今惹起這大風波,你能告訴你二哥,對我這新交好友,迭下毒手,所為何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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